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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51:59 作者: 鷙鳥不畏崖
    暮食當值的庖廚陸續到來,姜翹把自己的想法說完,就將菜單寫出來,交給他們自行分配。

    此事如平地驚雷,哪怕上午還維持著表面和睦,現下眾典食也都紛紛冷了臉。

    一個十幾歲的小娘子調任過來也就罷了,若是還能干涉典膳局的庖廚們做什麼,確實看起來手伸太長。

    必然有人不服氣,姜翹心裡明鏡兒似的,只是現下也不是立威的時機,甭管其他人服不服,總不至於在菜品上敷衍就行。

    大半個時辰後,姜翹的兩道菜俱都做好了。

    鍋包肉口感酥脆有嚼頭,那是反覆過油炸透帶來的獨特口感,湊近聞著也有近乎嗆人的正宗醋香,而鯽魚湯燉豆腐則是湯色奶白,仰賴紗布過濾魚骨,湯中沒有一點雜刺,口感又潤又鮮。

    單獨盛出來一部分試菜,姜翹先嘗過,覺得滿意,才盛給其他人。

    楊典食擅長白案,但舌頭刁,素日最擅長給人挑毛病。

    然而鯽魚湯一入口,濃郁醇香就讓他欲罷不能!再嘗一口豆腐,滑溜溜地順著食道下去,燙得他吹鬍子瞪眼,卻一點也發不起脾氣——無他,如此美味實在少有!

    豆腐和魚都很考驗功底,俗稱「千燉豆腐萬燉魚」,要口感上佳,還要入味得當,著實不易!

    三兩口品嘗完,向來苛刻的楊典食竟帶頭道:「姜主膳實乃天才,小小年紀就烹得好魚湯!」

    擅長湯品的趙典食也附和:「確是如此!」說罷埋頭就把碗中餘下的鯽魚湯燉豆腐吃完,縱使被豆腐燙得直縮舌頭,也沒好意思叫出聲來。

    「鍋包肉也不錯!只能嘗一口可惜了!」不知是誰在人群中補了一句。

    其餘人面面相覷。

    所以這小丫頭壓在他們頭上的事情就這麼算了?

    奈何這兩道菜無論如何也挑不出毛病,他們還能說什麼?

    姜翹靜靜看著某些不服氣的人演默劇,一個個的五官生動,神色變化莫測,不失為一個樂子。

    看夠了,姜翹照著她寫的菜單,逐個品嘗其他庖廚做的暮食。

    能夠被選入宮中,手藝自然不賴,儘管還有可以進益的點,卻說不上不佳。

    姜翹沒做評價,滿意地跟著打雜宮人一起把暮食裝入食盒。

    趙典食瞧著氛圍還是有些許緊張,主動問道:「姜主膳怎麼忙這個?讓他們去做,您好生歇著罷。」

    「我也跟去送暮食,瞧瞧殿下到底喜歡什麼。」姜翹說完,就跟上了送餐的隊伍,留下幾個大廚神色複雜地用眼神交流。

    典膳局地處皇城左春坊,與東宮之間隔著一條橫街。

    從偏門進了東宮,仔細驗明身份後,要先進東宮裡左春內坊檢查食物是否乾淨,又有給使來驗毒,最後才送到崇文殿——今日太子在崇文殿讀書,此時才下學不久。

    送完暮食,姜翹等人就在殿外候著。

    崇文殿一應擺設俱全,周圍十幾個人伺候,身量不高的太子坐在主位,興致缺缺。

    姜翹怕自己抬頭去看會太矚目,於是只耐心聽著動靜。

    偶爾有餐具碰撞聲,但不像是多喜愛的模樣,直到傳來讓人安心的喝湯聲,姜翹才長舒一口氣。

    須臾,有給使高呼「聖人至」,姜翹慢半拍垂著頭跟隨眾人行禮,並未見到皇帝的模樣,只聽得出好大排場,像風一樣壓過來,再發愣片刻,皇帝已經進入殿內,一群宮人才站起身來。

    她可以聽到,皇帝小聲地問著太子一些問題,無非就是功課,順便還有「今日膳食是否可口」這樣的家常,但太子不聾只啞,聽得見卻無法作答。

    很快有內侍送來紙筆,太子卻忽地丟下勺子,「叮」的一聲,連殿外的人都嚇了一跳,霎時,空氣仿佛凝住一般死寂。

    「不急,待聞兒吃飽再說也好。」皇帝的語氣也有些訕訕的,想來是才發覺自己話多討人嫌。

    但太子並不領情,一把就推開了桌上的筆墨,重新拾起湯匙。

    瑟瑟來收拾筆墨的宮人眼尖地發現墨汁濺入湯中,忙道:「太子殿下,不可!湯中有墨汁!」

    不等宮人說完,太子就煩躁地掀了湯碗,用以表達憤怒。

    宮人被燙到,發出克制的叫聲,隨後「咚」地跪倒在地。

    與此同時,門外的姜翹下意識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低聲嘀咕:「你大爺的,不要浪費食物啊!」

    料想中皇帝與宮人的對話並沒有響起,姜翹覺得腦袋頂上隱隱泛著涼意,下意識抬起頭來,正對上皇帝的目光。

    第3章 【003】

    不是吧?這么小聲,他也聽得到?姜翹心中陡然升起惶恐來。

    穿越到這個世界已有兩年,進入尚食局做工也有一年半,這是姜翹頭一次離死亡這麼近。

    本來她就是隨口一嘟囔,怎料皇帝耳力那麼好。

    「進來。」澹臺晏河收回目光,親自用乾淨的碗給太子盛了一碗鯽魚湯燉豆腐。

    姜翹心跳如鼓,但她沒得選,只好走進殿內,隨後在尚咸伏的眼神暗示下,艱難地跪了下來。

    雖說本朝的跪地並無折辱的含義,但姜翹不是古代人,她心中的封建皇權不值一提,又怎能甘心跪一個陌生人?

    起初澹臺晏河並未理會姜翹,而是小聲安撫太子,把人晾了好半天,才徐徐轉過頭來。

    「叫什麼名字?」他的手無意識地撥弄著腕上的瑪瑙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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