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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5:29 作者: 舞犬
「看來我們的方向性不同。」葉形氣勢太弱,讓這句話顯得十分可笑。
冬卉抬眉,「哪種方向?」
葉形努力撇去嗓音中粗糙的部分,「對本次說明會的觀察方向,」他小心翼翼地判斷著冬卉的表情,「就像畫楊桃,有些人看到了五角星。」
「你看到的是什麼?」冬卉問。
葉形想了想,「楊桃本身。」
「不明所以。」
「這也是我看完說明會的想法。」
冬卉微笑,接著停下了,沒有立刻接口。她與葉形對視的方式有些直白,如同展開攻擊前徹底放空,下一秒才是重點。
她問:「你討厭嗎?說明會。」
果然來了。
葉形閉上嘴巴,為了不顯得嗤之以鼻,還特意搖了搖頭。
「我聽說,你對公司安排非常不滿,」冬卉的聲音里沒有任何批判性,單純地闡述事實,「你現在是在生氣?」
緊張占了上風,勇氣蓄力槽全空。
葉形吞咽了一下。
「……沒有,」信息來源絕對是Yuki,「我不是……」他糾結了一秒,「不是生氣——或者不滿。」
冬卉盯著他,抬起下巴,示意她在等。
被那雙平靜的雙眸注視時,哪怕有再多託詞,都無法宣之於口了。
「只是,」葉形深深呼吸,「……只是我覺得,公司不在乎這一切。」
他終於說出來了,稍微粉飾了措辭。冬卉的笑容不改。
「不在乎這一切?」她頓了頓,「還是不在乎你?」
葉形抿住雙唇。
她一針見血地戳破,然後維持著尋常、再溫柔不過的神情,仿佛等待著一個合適的回答。
能被容忍的理由存在限度,最高最低都有,要把握大概不算容易。
啪嚓一聲,投影儀自動關閉了。
冬卉坐直身體,葉形失敗了。
她突然說:「《STAGE》希望你從節目裡畢業。」
前後不連貫,內容殘忍,說得卻那麼輕鬆。毫無戲劇性要素,就像從菜餚里挑出一根魚刺一樣恰當。
葉形愕然。
如果不是脈搏的鼓動,他幾乎要懷疑心臟已經停跳。「畢業」——他重複確認兩個字的重量,漫長而茫然的時間裡,不斷反覆咀嚼著冬卉突兀的發言。
「……畢業。」
他複述道,也是陳述句語氣。
冬卉輕輕點頭。
僅僅一個無聲的肯定動作,足以使人呼吸急促。他盲目地握緊雙手,直到指甲刺入掌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從《STAGE》……的MC位退出?」
冬卉嗓音柔軟,「從《STAGE》退出。」
更不留情面的版本,同時去掉了限定詞。
如果要給「退出」找個同義詞,葉形一秒鐘能想到許多類似形容,「撤職」「下車」「別幹了」一類。冬卉的意思其實已經足夠直白。
一檔沒什麼點擊率的網絡節目,《STAGE》,其中的MC,將不再是葉形。
換而言之,他失去了這份工作,期限大約是永遠。
意識如薄霧般回歸,他聽見他細如蚊蠅的聲音。
「為什麼?」
無聊的問題,俗套到他都不好意思問出口。
葉形此前也丟過工作,從常駐中途降板,已確定出演的節目取消預定,當時的他應該也非常難過,可是相較而言,過往的傷害再深也無法與此刻的痛苦相比。
因為《STAGE》不一樣,《STAGE》是他一無所有時、處於偶像邊緣即將崩潰時擁有的唯一,《STAGE》是……
「原因?」冬卉語調平淡,「這是基於B-plus對你的處分,所作出的決定。」
葉形迷惑了。
「公司處分會影響到我的節目?」
他大言不慚地將《STAGE》視為自己的所有物,如果惠良在旁邊一定會不悅。
冬卉不動聲色。
藝人經紀和節目製作完全是兩套概念,大部分工作不會互通……是B-plus要求製作組將他出名了嗎?不然經紀公司的處分怎麼可能影響到《STAGE》,還是說——
葉形睜大眼睛。
他從細枝末節的線索里分剝出某種可能性,不祥的預感擊中了他的心靈。
除非……他不再是B-plus的藝人。
冬卉望著他,恐懼成為真實存在的東西,結論比其他任何猜測都荒唐,千萬不要成真。葉形覺得胃開始抽痛,身體先於精神,痛擊最薄弱的領域。
「我的處分?」他空洞地說。喉嚨梗塞,五感離現實太遠,視界萬物失去形狀,口腔泛起苦澀的味道,通向五臟六腑。
「葉形,」冬卉艱難地說,「……我們,決定放棄你。」
她的神情猶豫,看上去發自內心地難過。
就這樣簡單地說出來了。
幾乎同時,葉形無法控制戰慄,由內而外地撼動著一切,從骨骼到血液,再到無形的部分。
冬卉看著他,「作出這個決定,我也很為難。」
——說得好像他有多麼值得在乎似的。
「我們不是沒做過類似的決定,不過對於你,我們從沒想過……要讓你離開B-plus,不再做B-plus的藝人,」她接著說,更加明確,淡定而克制,「但是經過長時間的討論,我們認為你對公司失去了同舟共濟的精神,因此,繼續留你,對你而言也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