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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5:29 作者: 舞犬
紅鯛魚的遺產。
切黑。
葉形靠在《STAGE》休息室的椅背上,距離錄製還早,黑掉的手機屏幕映出他的臉。
他面無表情,伸手輕觸界面中心,點了暫停。
很多電影作品喜歡用一段充滿表現力的引子切入主題,簡短鋪陳,待觀眾漸入佳境後,戲劇化地嵌入題目,拉開劇情帷幕。
葉形退出觀影頁面,返回搜索框,關鍵詞「紅鯛魚的遺產 陸於則」。
他的目的非常單純。
眾所周知,觀賞一部電影的最佳方式是去電影院,享受巨幕和環繞音箱,完全沉浸在視聽氛圍里,調動感官情緒,產生共鳴。其次是坐在客廳沙發上,用55寸以上的電視屏幕看。再不濟端著手機也行,切記應該橫屏,豎屏那就是影視解說了,說出去會遭到唾棄。
鄙視鏈結構清晰,而觀看cut壓根就沒有出現其中,可見比最底端的位置還要低。
這就是葉形正在做的事,毫無內涵。
但他一點都不感到抱歉。畢竟事實上,他對該電影毫無興趣。
搜索結束,結果數量是微妙的79條,預覽頁面清一色是不同角度不同色調的陸於則,豐富到精神污染的程度。葉形按觀看數量排序,得到結果。
Cut的時長大同小異,差不多只有14分半,他點開第一個。
很難形容此刻心中雀躍的情緒來源於何處,在上工前半小時欣賞曾與他有過肉體關係的男性的作品,聽上去確實相當變態。
不過,葉形個人覺得,他只是在禮尚往來。
畢竟陸於則表達過(曾經)對他的注目,那麼他認為,也有必要了解一下陸於則的工作內容。
合情合理。
視頻緩衝完畢,從暗轉亮,最終清晰地展現出陳舊的屋內陳設。
耳機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是紀磊,」場景在辦公室,牆皮像是久浸在雨水裡,剝離得十分細碎,「安姐您好。」
鏡頭越過女主人公的肩膀,對準陸於則飾演的角色,他正小心翼翼地說話。
然後畫面變換,拍下他們面對面坐著側視圖,年長的女人面無表情,視線對焦在別的地方,稍稍年輕些的男性侷促地捏著郵差包肩帶,咽了口口水。
那是兩年前的陸於則。
窘迫、不安,又強裝鎮定。
每個小動作都格外瑣碎,和陸於則截然相反。
葉形深呼吸,這種感覺很怪。他正直視著一個由導演、編劇、攝影師等一眾人員虛構的角色,他們提供了框架,讓演員通過言語神態填充血肉,呈現出貼近於現實的效果。
可越是真實,又越是與現實微妙地割裂開來。
他看著名為紀磊的年輕人瑟縮的體態,伸手按住自己的手腕。
明明身體還殘留了一些和現實中的陸於則有關的證據,但是視覺卻給葉形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你好。」電影中的安姐說,態度涼薄。
紀磊喉結再次滾動了一下,低頭,訕訕笑了,「我……呃,我是紀芳的弟弟……」
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安姐抬眉,答得迅速,「我知道。」
青年哽住,面部肌肉微動,攝像機完美地捕捉到每一寸變化。
「噢,」他說道,緩緩抬眼,「我姐告訴您的呀。」
安姐偏頭,聲音冷漠,「對,」她的薄唇銳利得如同一條直線,神情諷刺,「她說的可多呢。」
紀磊雙手鬆開,身體微微前傾,扶住辦公桌邊緣,微微張口,卻未能吐露一詞。
安姐輕哼一聲,「她還托我愛人給你介紹了工作是吧,」仿佛要高高在上地擊碎對方的自尊,空氣里瀰漫著不加掩飾的鄙夷,「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你弄上來——怎麼,我愛人沒了,今天過來找我兌現承諾?」
紀磊愣在那裡,吸了吸鼻子,試著與安姐對視,表情尷尬,不知如何開口。
過了許久,凳子在地毯上摩擦,發出「唰唰」的異響。
「不是,」語氣弱弱的,「我,我只是……」他的眼神閃了一下,無比緊張,「——我姐她,一直過得很難……」
每個字的間隙都停頓得極為刻意,也許他來之前有打過腹稿。然而這段話被安姐的嗤笑聲打斷,女人眼睛發亮,眉心緊蹙。
「給我來這套?」她敲了敲桌子,冷冷地說,「還過得很難……你都沒有羞恥心的嗎?」
紀磊咬緊牙齒,手放在桌上,繞著掌心,檯面上淡淡地泛起霧氣。
「……對不起,」他小聲道,「真的對不起,我……」
中間詭異地停了片刻,紀磊清了清嗓子。
「可是安姐,我一直以為,他是我姐夫。」
一瞬間,所有動作都停止了。
畫面視角定格在安姐背後,左側是一團模糊的色塊,那是她的肩膀。焦點聚集在紀磊臉上,介乎於25-30歲之間的年紀,帶著愚蠢與天真,白襯衫半個領子從外套里翹出來。
青年的臉頰泛起紅暈,不知出於羞恥還是焦躁,鏡頭慢慢移動,弧形,安姐的背影占據畫面的面積越來越大,她輕輕顫抖著,伴隨著呼吸,身體起伏。
似乎要解釋自己的結論似的,紀磊說:「我一直住我姐家。」
畫面終於完全被安姐的背影遮擋,深灰色,逐漸加深,化作純黑。
第一段cut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