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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5:29 作者: 舞犬
氣氛說不清算尷尬還是沉重,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如果作為電視節目那一定是最高級別的放送事故。葉形甚至沒能理解自己應該做什麼,他要接過陸於則的話嗎?客氣地說哎呀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還是……
不,他想不出其他選項。
姿態放低,這是低位階者的處世哲學。眾所周知,當花邊新聞的主人公之間的曝光率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則更糊的那個人一定是占便宜的一方,這是永世不變的真理。
不必追究真相。
所以,能和陸於則扯上關係是葉形的榮幸,他怎麼敢接受對方的道歉。
應該反過來才對吧。
他不會去看甚囂塵上的評論,也不會刻意細想每篇相關稿件背後深意,雖然被公關部和Yuki罵了一頓,但又不會覺得委屈。
你還是多想想自己的立場。葉形想這麼說,但終究沒說出口。
「要是覺得我的歉意還不夠誠懇,」陸於則打破了安靜,那隻一隻插在口袋裡的手動了動,「這個,送給你。」
葉形循著他的動作望去,陸於則拿出一個小小的匣子,他想起來那是是阿秋臨別前遞給陸於則的東西。
外形普通,最簡單的紙板盒,牛皮紙色。
陸於則的手仍停在半空,再不接就有些不禮貌了,葉形看著對方,收下。重量微妙,不輕不重,讓人難以猜測其中內容。
禮物嗎。
接在這段對話過後,略顯不倫不類。
葉形還未收拾好心情,仍保持著些許困惑與緊張。他在陸於則的注視下打開,發現包裝簡單到有點隨意,天色越發暗下來,葉形抽開內部,小小的盒中心放置著一個不規則形狀的物體。
線條流暢,梨花紙塞在其四周,角落處有一個小小的、鏤空毛線球般的小裝置。
哪怕透過塑封膜也能看出物體的形態。
那是一隻扯住棉線的小貓剪影。
「你看上去很喜歡,所以……」陸於則拖了點尾音,分辨不清語氣。
從語文的角度來說,他沒有把話講完,小貓形狀的門鈴阿秋有很多,而葉形看上去很喜歡,所以?所以呢,他拜託阿秋給了他一個?
又在什麼時候發生。
「……這樣好嗎。」葉形輕聲道。
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要如此壓低音量,好像再大聲一些就會擊破什麼東西,陸於則站在那裡,想了想道:
「沒關係,阿秋有很多。」
這個事實葉形已經知道了。
所以呢。
瀰漫的疑惑逐漸積蓄起來,在他胸口形成一團霧氣。葉形無法顯得隨意,陸於則仍舊是這樣,永遠是這樣,送給他甜食、鮮花,在電梯裡問他有沒有空,約他出去,講述小時候裝哭騙他哥哥的故事。
明明是先出手的那個,卻不表明任何意圖。
就像現在一樣模稜兩可。
他只是送了朋友一件有趣的小玩意兒,出於友誼和善意,附加價值不多,誰多想誰就輸了。
久違的憤怒再次從腹中驀然升起。
……不。
陸於則或許有什麼顧慮,而他的試探每一步都令葉形燃起罪惡的破壞欲,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開口,近乎於挑釁地說。
怕被拍到嗎,怕被曝光出一些不利於後續宣傳的緋聞嗎,怕影響自己的未來和前途嗎。
那就別虛偽地說抱歉。
陸於則怔住了,眼中有一絲震驚,但旋即消散。
葉形有一種無法抑制的衝動,逐漸支配他的思維、肌肉。繼續等待毫無價值,他不相信陸於則絕沒有其他的想法。
沒有自我感覺良好的意思,但如果陸於則想要防衛挑撥的話,那麼,就讓葉形來當犯罪者。
這很公平。
反正會有人對此情形負責。
葉形把禮物塞進口袋,指尖碰到了一直放在其中的內容物,溫度很低,形狀不規則。他大腦努力運轉,方才回憶起那是他白天塞進去的墨鏡。
除去遮陽,還可以用於裝酷、威懾,但更常見的用途是遮蓋大部分面孔,模糊容貌。
他釋然了。
都怪血太熱,風又太溫柔。
在這樣自然的夜風吹拂下,有什麼東西正在囂張、悄無聲息地萌生出來,一切都那麼觸手可及——草本的清香,平靜的空氣,透過交錯樹葉漏進來的光線,還有他身邊的男人。
交臂之間。
葉形直率地看向陸於則,而後者也正在看他。
沒什麼好責備的,因為顯然——全都是陸於則的錯。
他們站在近乎永恆的昏暗中,以一種危險的方式呼吸著,相同頻率,然後安靜地對視。兩具成年男性的身體,一對姑且算得上「公眾人物」的同性「朋友」。
葉形不認為自己還保有絕對理智。
都怪陸於則。
酒精帶來的潮熱、罪惡與昏沉、難以抑制的漂浮感,全都是陸於則的錯。
可他還想要做一些更加錯誤的事。
葉形戴上那副塞在口袋裡的墨鏡,另一隻手貼上陸於則的胸膛,堅定卻發顫,後者的眼睛閃爍一下。有那麼一個瞬間,他好像失去了所有欲望,只想透過黯淡的鏡片,長久地凝視對方。
藤蔓般的情緒於他心中縈繞,所有不知名的感官都被放大,陸於則的表情從未如此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