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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5:29 作者: 舞犬
    陸於則沉吟片刻,他們離一間貌似木質結構的小屋越來越近,那應該是這段步行路程的最終目標所在。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沒想過,」他們在嶙峋石塊構成的踏步面前站定,葉形偷偷懷疑設計者是新銳藝術家,「但的確就在這裡。」

    物質自身存在著,頗具唯物主義精神,葉形將目光投向房屋主體,事實上整體結構不算大,一道肩膀高的鏤空圍牆立在他面前,門鎖是最簡單的自動式,右側有個線條圓滑的小物件,翹起部分拖出一道引線,末端連著一個鏤空的球形。

    葉形眺望圍欄內部,發現屋檐下的監控,職業使然,讓他對隱藏攝像機非常熟悉。黑洞洞的鏡頭如同暗處的槍管,按下快門或扳機的瞬間,帶來悲報。

    陸於則用食指勾住門鎖邊那道引線,再鬆手,動作優雅而行雲流水,葉形稍稍退開半步,變換角度,似乎明白了固定在鐵欄杆上黑色飾物的構造。

    它是一隻小貓的剪影,正拉扯著毛線球,拖出長長一截棉線,像悠悠球般囂張地甩出去。

    接著撞擊,準確無誤地與金屬底座相碰。

    清脆的鈴音乍開,宛如在腦海深處投入石子似的,叮的一聲。待葉形反應過來,耳際只留下一陣嗡嗡的餘韻。

    他感到驚奇,當扭頭看向陸於則的時候,分辨出對方眼底閃爍的笑意。

    好像過了非常久的時間。

    門在葉形回神的下一秒打開,廊下的攝像頭完成了窺伺任務。

    「進去吧。」

    陸於則推開欄門,示意葉形先行。不算大的庭院中,觀賞性蕨類叢生,深淺不一的綠色葉片簇擁著低矮的多邊形帆布篷,幾把摺疊椅隨意放置,茶几是奶油黃色。

    帶著刻意的隨性。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葉形問道,一邊極其煞風景地思考在這裡賣酒有沒有各種行政許可,要是產生消防問題也許會相當複雜。

    彼時他們已經站在門口,陸於則安定地按下黃銅色門把手。

    「我哥。」

    言簡意賅,作為回答只能算是個病句,不過葉形能理解。

    這次是陸於則率先走進去。

    內置裝修布置沒什麼特別,吸引葉形注意力的是站在巨大酒櫃前的女性,比他們都更年長一些。

    「白天不開門喔。」

    她緩緩說。

    聲音動聽,仿佛管風琴般渾厚,胸腔連帶著空氣一起共鳴,漂亮的女中音。

    陸於則答非所問:「謝謝你,秋姐。」

    她清楚地翻了個白眼。

    然後陸於則用格外正直的語氣表達了諂媚:「外面重新布置過了吧,真有設計感。」

    不知道對方吃不吃這一套,在這樣的氣氛里,葉形覺得自己也有義務搜腸刮肚找點褒揚的話來。

    「……那、個門鈴,很有個性,」他撞上女性銳利的眼神,又補充了一句,「很可愛。」

    難以形容此刻的環境溫度,葉形丟臉地咬了舌,還是在句子的開頭部分,被稱作「秋姐」的女性看了他一會兒,隨後面向陸於則。

    「你哥哥上次帶了個券商的小姑娘過來。」她正大光明地忽視了他,兩手抱胸,微妙地笑著,葉形突然懂了她話語中的暗示性意味。

    他不爭氣地避開目光,假裝沒有明白。

    因為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是葉形,」他盯著鞋子斜前方的一塊五平米見方的地板,「第一次見……」

    「別,沒必要說那些有的沒的,」女性打斷,側頭粗略審視他,「我是阿秋,隨便你怎麼叫都行。」

    於是葉形真正失語。

    和初次見面的人進行交流一定程度上算他的本職,可現在他卻像是失去了膽量。

    「他是我朋友,」陸於則走到阿秋對面,吧檯將酒櫃和座椅割開,他沖葉形笑了笑,安慰似的,「秋姐比較隨和,不太在乎那種禮節性的東西。」

    這要是算隨和那他就是菩薩。葉形想。

    阿秋驚奇地望向陸於則,疑惑稍縱即逝,接著嗤笑了一聲。

    她重新望向葉形,「門鈴是嗎?」話題又跳回再前面一段,她低下頭,用毛巾擦手,「的確可愛,所以我買了很多個。」

    葉形愣了一會兒,接近於呆然地點了點頭。

    他無法完全理解。

    陸於則落座,舉措自然,葉形模仿他的行動。對面的女性行動利落,很符合電視劇里對於幕後boss之類角色的刻板印象。

    「想好喝什麼了嗎?你哥哥存了不少酒,」阿秋準備完畢,轉身朝向酒架,背對著他們,聲音變得有些縹緲,「compass box怎麼樣?足夠花哨的限量——不過如果你旁邊那位是第一次喝的話,我建議你選大路貨。」

    陸於則真情實意地在思索,他側身看向葉形,「你平時喝哪種?」

    葉形在裝x和坦陳之間選擇了後者,「highball。」

    阿秋仍留給他們一個背影,所以分辨不了表情,她俯下身,認真地搜索著。

    「那藍瓶會更好一些?」她的疑問句口氣也底氣十足,「不過於錄之沒存過這種,你要喝的話得自己開一瓶。」

    聽上去有種奸商的氛圍。

    「行啊,」陸於則說,「不過記在於錄之帳上。」

    阿秋迴轉過身,「你倆又怎麼了?」

    陸於則大概是故意顯得輕描淡寫,「工作方面產生了嚴重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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