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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5:29 作者: 舞犬
    換作往日,冬卉肯定第一個跳出來抗議,我的type為什麼要讓陌生人判斷啊,但是現在她保持安靜。

    三分三十秒。

    導播迫不及待地切換到二號攝像機。

    事實上,所有鏡頭幾乎都對準了本期嘉賓,等待著他給這段略顯尷尬的開場來個足夠驚艷的總結。

    陸於則微笑了一下。

    ……這可真是讓錄影棚蓬蓽生輝。葉形腹誹。

    顯示屏上的笑容太過標準,幾乎足以擔當公安窗口身份證照片模板之重任。嘉賓開口了,其說出的問候和自我介紹都是些大同小異的廢話,葉形聽著,心裡那些無名火卻神奇地盡數熄滅。

    「今天的嘉賓是在《Lawyer X》中飾演主人公邢量的演員陸於則——」他在畫外說。

    展示時長充分,足以讓後期在屏幕下方打上特效字幕,階段性任務完成,他悄悄鬆了口氣。

    掌聲、宣傳片段,或者別的什麼一起來吧,困難才剛剛開始。

    插入剪輯點。

    冬卉與他對視,在這微妙的間隙同時意識到這一點。

    陸於則根本沒看劇本流程。

    娛樂節目和影視作品的劇本不同,更像一個流程表。棚內綜藝事前準備環環相扣,嚴謹點的劇本作家甚至會預判嘉賓的反應,寫上可供出演人員使用的詞句模板,提前規避風險,以免某些話題引起無謂爭端。在這個發表觀點無比危險的時代,完全跟著劇本走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對於藝人和節目本身皆是如此。

    劇本的重要性可見一斑,但陸於則偏偏沒遵循,不知是不是認為一檔網絡綜藝不值得他投入精力。

    誠然,《STAGE》不是什麼台柱式節目,但葉形從未小瞧過他的工作。

    背景音樂淡出。

    開場版塊和第一個環節中間暫停片刻,攝影師調整著鏡頭灰度,副導演可能也想彌補開場超時的問題,小跑著遞上劇本。

    準備萬全,一共有三套,陸於則接過卻沒看。

    冬卉翻了翻自己的,標籤三四個,頭也不抬。

    「小陸,」她的聲音優雅而輕描淡寫,「剛才開場你怎麼沒打斷我們。」

    葉形注意力放在紙面上,正大光明地偷瞄陸於則,後者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覺得打斷你們不好。」

    葉形翻到劇本第二頁,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分行寫著「嘉賓打斷主持對話(e.g.你們聊得太久了吧);主持介紹嘉賓」。

    每個動詞上都被畫了個圈。

    寫出這種流程絕非吃飽飯沒事做,他翻回第一頁——嘉賓陸於則,所屬經紀公司星都之旅。有藍色筆記在文本旁邊寫了陸於則經紀人提出的要求,突出藝人敏銳開朗善於吐槽的特點。

    就是要顯得腦子活唄。

    葉形花了兩秒鐘凝視那個站在錄影棚離布景最遠位置的、陸於則的經紀人。

    男性,看上去很年輕,衣著入時,他們在內容會議上見過一面。

    陸於則當然不至於親自接受編劇前采或者填問卷,但代替藝人經歷這一切的經紀人居然沒傳達一下會議精神著實太不靠譜。

    「陸老師沒看劇本嗎?」葉形多嘴問了一句。

    像是沒料到他會插話一般,陸於則略顯始料未及。他望向葉形,「沒有。」仿佛要讓自己的行動更有說服力一些,這位「重量級」演員聳了聳肩,「我以為即興談話不需要劇本。」

    冬卉合上手中紙頁,低頭那麼久她的髮型居然還維持著開場時的樣子,沒有一絲鬆弛。

    「演員畢竟比較有個性一點,」她笑笑,示意導演助理收回被陸於則認為「不需要」的三本冊子,「不過,這個圈子裡有個性才容易紅得久嘛。」

    葉形感覺喉嚨發乾,他到現在一口水沒喝。

    演員上綜藝多半為了宣傳,宣傳又大概率不在演員的擅長領域,因此稍微有一點點掉鏈子也無傷大雅,這點葉形當然理解。然而陸於則並非如此,他的行動與脫線可愛完全背道而馳,甚至如同刁難。

    搞得好像節目組有多求著陸於則來似的。

    葉形將劇本遞出去。

    每周都有新劇進入宣傳期,如果不是陸於則擔綱主演的作品即將上星,而GUtv又恰好是該劇的獨家網播平台的話,葉形估計陸於則也不會出現在《STAGE》的stage上。

    導演助理示意錄製繼續。

    「再次歡迎本期STAGE的嘉賓陸於則——」

    剪輯點。

    話題繼續。

    葉形換上那副笑容,他已經習慣了。

    把一檔節目做得程式化不是什麼壞事,事先通讀劇本流程,提前了解需要引導發問的地方,順帶研究一下嘉賓人設即可。

    每期普通版塊都如流水線工程,他只要按部就班地說話、把視線移向固定攝像機就行。

    不流水線的也有,比如實驗性企劃,他能離開框架成為一些新人P/D實現娛樂夢想的道具,這些特殊期數更跳脫、更容易有成就感,也更消耗精力。較之前者,他也說不好更喜歡哪種。

    「這個『X』指的是《Lawyer X》?」和陸於則的對話慢慢進行下去,冬卉指著放在透明矮茶几上的黑色字母,十分好奇。

    陸於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可能。」話語平靜,讓聽者不得不從字面含義理解他的每個措辭,似乎再發散思維一點點都是惡意揣測,「不過具體是什麼意思,我也不清楚,因為這不是我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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