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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4:48 作者: 鱷人行山
文懷君從噼里啪啦的打字里抬頭:「我和你一起去。」
「他又不認識你。」許晝提醒他。
文懷君輕嘆:「我在外頭等你。」
許晝花了點時間才聯繫上陳茂昌,電話那端傳來一道富有歲月感的聲音,仔細聽還能聽出陳教授壯年時鏗鏘有力的斷錯。
聽到對面是許晝,陳茂昌的聲音一下子精神起來,慈愛欣喜:「許晝啊,你回來啦?」
許晝眼眶一熱,幾乎忘掉下面該說什麼,無論如何,陳茂昌是一個很好的教授。
畢竟是名牌大學教授和知名建築師,陳茂昌住在一棟高檔的公寓裡,許晝拿著陳教授發給他的通行碼才一層層來到了陳教授家門口。
門咔嗒一聲打開,陳茂昌笑得滿臉燦爛的皺紋:「哎喲,完全沒變化。真年輕啊。」
桌上擺著上好的茶葉和點心,許晝環顧一圈井井有條卻空蕩的大平層,問他:「陳教授,您一個人住呢?」
「平時有護工。」陳茂昌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偏房,大抵是護工住的地方。
陳茂昌的老婆很久之前就和他離婚了,然後去了歐洲,看來至今也沒有再回來。
許晝算得上是奇蹟復生,陳茂昌也是好奇的人,問了很多許晝在飛機上的感受,又問了他現在的學業工作。
許晝有求必答,只是隱去了自己現在的教授是安春妮這件事,說得口乾舌燥,陳茂昌聽得入神,偶爾滿意地點頭,覺得他做得不錯。
一壺茶喝去一半兒,話題也差不多見了底,許晝露出躊躇的神情:「陳教授,我才聽說靜淑她……」
陳茂昌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寂下去,他好像自我調節了一會兒,把桂花糕的碟子往許晝面前推了一點:「試試,北市最好的糕點鋪子裡買的。」
「對不起啊教授。」許晝接過來,桂花糕入口即化,他把話題扯到別的方向上:「您家裡缺不缺按摩椅之類的,我最近看到一個挺好用的。」
陳茂昌沒吭聲,在突兀的沉默之後,他緩緩開口,說一個字就要停一下:「這孩子,承受力太差了。」
許晝神經一繃,忙問:「她是遭遇到了什麼嗎?」
「動不動就抑鬱,哪那麼多事兒可抑鬱的?我是在幫她!不識好歹。」陳茂昌突然激動起來,大口喘氣,許晝不知為什麼定定地坐著,沒有幫教授順氣的想法。
許晝捕捉到重點:「您幫她做了什麼?她沒承受住什麼,您的幫助嗎?」
「如果你再提她,就別再進我家的門。」陳茂昌的態度轉得非常極端,松垮眼皮下的黑眼珠子盯著許晝,「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老頭的動作幾乎是強硬的,執拗地把許晝把門外推,讓許晝頗為狼狽。
許晝換好鞋子,發現陳茂昌連門都打開了。
許晝撐著門框,站直,清晰地對陳茂昌說:「教授,我是同性戀,我和當年學物理的一個男生在一起了。」
陳茂昌身形一晃,目眥盡裂地瞪著許晝,半天說不出話。
許晝咬著牙問:「您是不是告訴陳靜淑同性戀不對?要她改正?」
「給我滾!」陳茂昌身體乾瘦,力氣卻很大,把許晝往門外推。
「教授抱歉。」許晝的語氣幾乎是懇求,讓陳茂昌的動作頓了一下,「雖然您不愛聽,但愛和性別是沒關係的。」
陳茂昌好像突然又老了十歲,白髮刺著許晝的眼球,他的聲音和身形一樣乾枯。
面對著空白了十五年的許晝,陳茂昌用一種無所顧忌的姿態拋出一生的秘密:「她媽媽喜歡女人,跑到外國和女人結了婚,丟下陳靜淑不管,你說這不是錯的?許晝,沒想到你跟她們一樣噁心!」
許晝被震動,門被嘭地一聲關上,回音不散。
這下至少可以確定,陳教授知道了陳靜淑的性取向,然後進行了干涉,至於是不是真的和她的死有直接關係還不好說。
手機響了一下,文懷君簡訊問他:「快聊完了嗎?」
許晝耳邊仍有餘震,回信道:「剛出門。」
文懷君回:「好,車上等你。」
許晝走回車上,把兜里的錄音筆掏出來:「小淑的媽媽也是……你怎麼了?」
文懷君凝重地坐在駕駛座,看著許晝嘆了口氣:「研究所把乘客手機的數據都恢復了,他們剛剛把你手機里的內容發給我了。」
「啊,怎麼突然說這個?」許晝不解,「現在不是看我舊照片的時候吧。」
「有人給你的舊手機發了一段視頻,在十五年前的飛行途中。」
「換言之,這是來自十五年前的視頻。」
文懷君把平板遞給他:「其他乘客的手機在飛行中也接到了訊息,這是物理研究的範圍先不談,但這個視頻的內容實在……我覺得你有權利觀看。」
文懷君欲言又止,許晝心裡浮起不好的預感。
老式手機的畫質非常差,鏡頭的視角是被放在床上的。
房門口走進來一個男人,是年輕的陳茂昌的身影,他怒氣四溢:「陳靜淑,你還想往外跑?要去找哪個女的?不把病治好就不許出門!」
陳靜淑的聲音在鏡頭外響起,充斥著恐慌:「我試過了,治不好的!這不是病,這就是天生的……」
「治不好?他們怎麼治的你?」陳茂昌徹底走到鏡頭前,身上皆是氣焰稜角,把陳靜淑摔到了床上,鏡頭裡出現了陳靜淑的半個身子,寬大的領口落在肩膀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