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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4:48 作者: 鱷人行山
    許晝的房間不大不小, 設施齊全,但密閉著,一看就讓人覺得悶。

    文懷君在門口牽著許晝的手, 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說, 但他還是最先問:「悶不悶,想去別的房間轉轉嗎?」

    「想, 但是…」許晝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個拿不下來的鐵環, 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走出房間是不是就會引爆這棟房子。

    「他們研究過了,電路系統是沿著整棟別墅布置的。」文懷君好像知道許晝在想什麼, 「所以出房間是沒問題的。」

    小別墅上下兩層,陳設非常簡單, 坐落在偏遠的郊區,四野平曠, 灰雲低垂。

    許晝這麼多天來第一次感受到窗外吹來的風, 手被人牽著,心上壓著的重量好像都輕了一些。

    「你是怎麼進來的。」許晝問他。

    文懷君一項項和他道來。

    他們蹲到了換班的看守, 在車裡把他截了, 從那人嘴裡得知了文錚的安排,文懷君換了他的衣服和帽子進來後,費了點力氣,把監控系統給黑了。

    「但這個炸|彈|系統太複雜, 即使專家團隊過來也不一定能拆掉。」文懷君聲音很嚴肅,但並不慌亂, 「而且文錚隨時可以控制這裡, 所以不安全。」

    「明知道不安全你還進來啊。」許晝聲音柔軟, 浸著點心疼。

    他也並不矯情, 如果兩人位置調換,文懷君被關進了一個裝著炸彈的房子,許晝也會想第一時間看到他。

    文懷君啄了一口許晝的側臉,表情認真地說玩笑話:「要死也要一起死。」

    「滾啊。」許晝惡狠狠地瞪他,「不吉利。」

    「對了,有件事情。」文懷君正色起來,「這棟房子的所有人是你爸……許承棟,你知道些什麼嗎?」

    「許承棟?」許晝像是對這個名字有生理性厭惡,皺起眉,「我從來不知道他有這處房產,他只有縣城裡的一個平房,就是我…小時候住的那個地方。」

    「不知道他怎麼會攪和進來。」文懷君沉吟一會兒,「有可能也是被文錚利用了。」

    文懷君順便和許晝說了,董沐星在文錚的授意下引導輿論的事情,房產寫在許承棟名下可能也是在找替罪羊。

    「哈,被利用……」許晝冷笑,「如果文錚給他錢,他什麼都會做,高興都來不及。」

    溫熱的大手貼著許晝的脖頸,大拇指摩挲著,讓許晝不由自主地安心下來。

    文懷君很溫柔地問他:「許承棟對你做過什麼,你想說說嗎。」

    他們很少談到許晝的父親,許晝自己不說,文懷君也一直找不到機會問。

    只是從許晝之前的描述中,文懷君知道許承棟對他不好,嘴很髒,會找許晝要錢,在許晝高中時燒了他所有的畫,根本不像一個父親。

    十幾年前,文懷君見過許承棟一面,就是在他拿著許晝的暴力史去出租屋時,許晝正把瓷碗摔在地上,要許承棟滾出他的房子。

    就是那時,文懷君第一次見到許晝凶戾瘋狂的另一面。

    「他對我——」許晝說著就哽住了,那些回憶太久遠了,但畫面仍然清晰,尖銳得像是要劃斷喉嚨。

    「不想說也沒事。」文懷君拉著許晝坐下,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又起身把飯菜端過來。

    忽略屋裡的炸彈,這就像一頓平常的家庭午飯。

    「吃飯吧。」文懷君輕巧地把這一頁揭過,心想反正姜藍也去問他外公了,如果能查出來是更好,查不出來就算了,他無意將許晝再推入那些痛苦的回憶。

    許晝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機械地咀嚼著,視線落在桌面上:「許承棟會打人的。」

    文懷君頓了一下,聲音很輕:「他打你嗎?」

    許晝搖頭:「他只打我媽。」

    -

    二十世紀的小縣城裡是沒有「家庭暴力」這個概念的,丈夫管束妻子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灰色的街頭巷尾經常響起男人女人們的爭吵,拳打腳踢,鄰里街坊站在一旁看熱鬧,瓜子殼磕一地,看鬧得實在離譜才會上去拉架。

    然後第二天,你又能看到昨天被當街打罵的那個女人去菜市場買菜,牙尖嘴利地和攤主還價,試圖省下那一角兩份錢。

    在許晝極初的印象里,他媽媽是個美人,烏黑亮麗的長髮,用珍珠釵在耳後盤成一個低髻,白玉般小巧細膩的耳垂上戴著一對珍珠耳環。

    美人也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葉枕棠。

    她是書香門第的千金,顰笑端雅,舉步輕移。

    然而家道中落,父母都歿於轟轟烈烈的時代運動,只有一個叔叔帶著葉枕棠一路遠逃,流落到這處小縣城。

    女大當嫁,縣城裡哪還找得出什麼門當戶對的少爺?

    她叔叔迫不及待地把葉枕棠嫁給了許承棟,像甩開一隻燙手的山芋,然後立刻獨自南下,下海撈金去了。

    葉枕棠就這麼一腳跌入凡塵,像珍珠落入了臭水溝。

    鄰里的男人們都羨慕死了許承棟,說用光八輩子的福氣才讓他個大老粗娶到這麼個仙女。

    男人們嘖嘖地品,恨不得眼睛都釘在葉枕棠身上,一步三回頭地回屋,對著自家粗糙的娘們兒指指點點,說你看看隔壁姓許的娶的媳婦,要胸有胸,要腰有腰,美得上天入地,你長的什麼矬樣?

    葉枕棠一個外鄉人,一個格格不入的千金小姐,很快成為女人們共同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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