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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4:48 作者: 鱷人行山
文懷君從老舊的柜子里拿出一個衣架, 把褲子掛到了許晝的褲子旁邊。
以前文懷君在許晝的出租屋過夜的時候,他們的東西也都混雜著擺在一起。
分享浴室, 分享洗手台, 在一張書桌上寫各自的作業,然後擠在同一個夏天,分享同一個充滿蟬鳴的午覺。
此時看著成熟的男人坐到床上,攜著淡淡壓迫的氣息, 許晝還是清晰地發現,面前的文懷君和曾經那個小學弟是不一樣的。
「我關燈了?」文懷君問。
許晝點了點頭。
啪地一下, 房間陷入黑暗。
許晝感到身邊的床墊下陷, 被窩被掀開了, 傳來衣料和床單的摩擦。
兩人互相道了晚安, 安分地割據在床兩側,被子被抻平,中間漏著一個空洞,許晝背後涼颼颼的。
許晝朝床外側躺著,閉著眼,毫無睡意。
時間好像沉寂地淌了很久,身後傳來窸窣輕響,被子貼到了許晝後脖頸,是文懷君幫他掖好了被角。
在黑暗中,聽覺變得敏銳起來。
許晝聽到樓下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男人女人說著地方口音濃重的英語,隱約的笑聲,乒鈴乓啷不知什麼東西磕在木台階上面。
近處房間裡,身後的男人正在深長地一呼一吸,很有規律。
在獨屬於夜晚的瑣碎嘈雜里,一道動情的叫聲突然透過薄薄的牆壁傳出來,難辨男女。
西國人不拘小節,聲音越拔越高,偶爾清晰地叫出幾個露骨的單詞,摻雜著木床搖晃的咯吱聲,許晝覺得整個牆壁都被帶著輕微晃動,明顯得難以忽視。
許晝一動也不敢動地保持睡姿,控制呼吸,出了一身黏膩的汗,像禁錮著他的薄膜。
耳邊是陌生人的叫聲,腦子裡卻是一些別的畫面。
許晝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動,卻越來越渴,他閉上眼又緩緩睜開,凝視眼前的黑暗。
忍無可忍,許晝氣急敗壞地翻了個身,企圖撲滅身上的火。
然而剛轉身,許晝就對上了一雙幽暗的眸子,像頭蟄伏許久的狼。
文懷君怔了半秒,很快把直白的目光收拾起來。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有些尷尬,他們能感到對方熾熱的呼吸,牆壁還在有節奏地輕震。
許晝頭皮發麻,腦子裡是一團漿糊。
「想……」
許晝失神地囁嚅著,他似乎是在毫無知覺的狀態下說出這個字,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他感到委屈。
和莽撞熱情的年輕文懷君比,成熟男人保持著無動於衷,冷靜地躺在他身邊。
「外面有星星。」文懷君突然說。
許晝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幾粒閃爍的亮光劃在視網膜上,緊接著視線一黑,他被吻住了。
文懷君扶著他半坐起來,靠在枕頭上吻他,很溫柔,但一如既往地久。
許晝在缺氧前,伸長手臂在桌上亂摸,從那一籃子東西里匆忙摸出了一個盒子,被男人抽走了。
許晝覺得,文懷君那個冷水澡應該是白洗了,一點用都沒有。
文懷君從椅子上勾過來一條領帶,順滑的緞面接觸到許晝的手心。
「把我的手系起來。」
文懷君啞聲說。
「嗯?」許晝握著領帶,聲音疑惑。
「快點。」
文懷君催他,雙手已經放在身後背好了,流暢的背部肌肉在擠壓中隆起。
許晝不解,但文懷君壓低的令聲讓他如提線木偶般地服從,把領帶纏到男人的雙腕上。
「你不能這樣系…」文懷君打斷他的動作,在黑暗中向他示範。
「要交叉成十字,再打結,否則我可以掙脫。」
許晝重新繞了一遍,聲音帶上幾分不爽:「為什麼要我綁你?」
他是發展了什麼新愛好?
文懷君細碎地吻許晝的眼睛和鼻尖,他該怎麼說才好,他只是怕自己失控地傷害他。
隔了十五年,他對自己的控制力早已失去把握。
雙手終於被牢牢綁到了一起,文懷君坐直了一點,借著夜色,貪婪地描摹許晝的眉眼。
異國他鄉的夜晚冰涼如水,陌生的空氣幾乎叫人哀傷。
然而不協調的影子重疊在斑駁的牆壁上,晃動著,逼仄的小旅館幾乎將人帶回十五年前那間破舊的出租屋。
那時文少爺委身於那廉價的小房裡,好像連抬著頭行走都會頂到天花板。簡單的木椅上丟著名牌衣服,幾千塊一雙的鞋擺在簡陋的玄關旁,低矮的木床一晃就吱呀響。
文懷君對此表現得無比自然,臉上沒有一絲不舒服,或是輕視的表情。他像個真正的窮小子一樣,站在偶爾漏水的潮濕浴室里刷牙,耐心地調著冷熱不均的洗澡水溫,和許晝擠在狹窄的木床上,吱呀呀地過了很多夜,早上起床去樓下買三元一份的早餐,肉包子和熱豆漿,提上樓等許晝起床。
很難想像他是商業集團的大少爺,饒是許晝也常常覺得突兀,反倒是文懷君神色活潑地與樓下賣早點的大叔大媽聊天,沒有半點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樣子。
那些時候,許晝常常會忘記文懷君的身份,錯覺他和自己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家境普通,肩上沒有什麼家族使命。
和出租屋一樣,汽車旅館的床也不怎麼結實,吱呀呀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