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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4:48 作者: 鱷人行山
「聊聊天?」文懷君提議道,「過一會兒就能看日出了。」
「好,」許晝同意,「去年元旦我們也看了日出……」
話音剛落許晝就意識到不對。
「抱歉,你可能不記得了,是我的去年,你的十五年前,你來我家和我一起過了元旦。」
文懷君很快說:「我記得,我當然記得。」
而且我還送了你一條我織了三個月還織得稀爛的圍巾。
許晝抱著膝蓋,尖尖的下巴戳在手背上,身子不乖地前後搖擺。
他突然開口問道:「前幾天,在你聽到我航班降落的消息的時候,你是什麼心情啊?」
文懷君呼吸停了一下。
當時的心情太深刻,文懷君立刻就回想起來。
那時文懷君正站在大學的講堂上,四面可滑動白板上寫滿了公式和證明。他站在講台上接到了來自國際協會的緊急電話,說「十五年前失蹤的航班信號出現了,這件事很可能會顛覆物理學!」
對方的語氣非常激動,甚至稱得上瘋狂,短短一分鐘之內跟文懷君提出了三種理論假設,說這可能是人類從未接觸過的黑洞形式!姑且暫時叫它黑洞吧!
如果真的能把這次事件研究透,人類就可以直觀探尋到更高維度,可能真的能造出時間機器!文,你懂這意味著什麼嗎!你懂的吧!!
文教授站在滿堂學生面前,身後是滿白板的數字,耳邊是學者興奮到瘋狂的聲音。
但此時此刻,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曲線、定理、研究,什麼黑洞白洞蟲洞,什麼相對論弦論量子論,什麼顛覆物理學,什麼地球誕生以來最大的神跡——
一切的一切,統統都消失了。
文懷君此刻竟然只想感謝神,感謝某位從不露面的上帝或者佛祖,不知道是什麼神秘力量,把他逝去的愛人完完整整送回他眼前。
許晝,許晝。
他沒有死。
所以文懷君呼出一口氣,慢慢回答他:「我很感謝。」
文懷君側過臉,視線輕柔地描摹著許晝的眉眼,卻貪婪地像是要把此刻永遠刻在自己記憶里。
他輕聲重複道:「我聽到你航班消息的那一刻,我很感謝,你還活著。」
第8章 錯過日出
許晝朦朧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他整個人陷在懶人沙發里,頭歪在文懷君肩上。
文懷君還沒醒,兩條長腿支棱到了地板上,臉貼著許晝的頭髮,呼吸綿長。
耳畔只有文懷君均勻的呼吸,以及暖氣時斷時續的送風聲。
許晝望向窗外,熹微的晨光已經緩緩鋪開,遠處的太陽像一小顆鹹蛋黃。
他們說好看日出,但許晝並不想叫醒文懷君。
許晝小心地轉動身子,眼睫低垂,文懷君的臉近在咫尺。
穿越時空的實感好像在此刻才真正擊中了許晝。
文懷君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青澀,成為了成熟的男人,臉型輪廓鋒利、不近人情。
不似少年時意氣風發的側臉,總是籠罩在溫暖模糊的亮光中,一股子拽上天的無畏。
許晝注視著文懷君的嘴唇,看上去並不飽滿光滑,但應該同以前一樣柔軟,吻下去會有相融的觸覺。
兩道呼吸緩慢交錯,許晝心臟狂跳,做賊心虛,手臂撐得發抖。
文懷君突然一把攬上了許晝的腰,臉陷在沙發里蹭了蹭,迷濛地睜開眼,頭髮亂糟糟。
許晝嚇得往後撤,又被文懷君拽了回來。
文懷君清醒過來,立刻放開了抓著許晝的手,晨起的聲音低啞而磁性,「抱歉。」
許晝看著文懷君迷糊的樣子,心想應該拍下來讓他手下的研究員看看他們老闆風度盡失的模樣。
心裡那些旖旎的念頭都飛了,許晝此時只覺得這個中年大叔竟然可愛得要命,他因此覺得自己無藥可救。
兩人歪在沙發上看太陽慢慢升起,肩膀挨著肩膀,並沒有靠得更近。
文懷君隨口扯著閒聊話題,什麼實驗其實不太順利,有個研究員家的狗喜歡掏鳥窩,現在流行的音樂真他媽的好難聽懂。
「你知道陳教授現在是不是一切都好嗎?」許晝突然問。
陳茂昌是許晝在華國的建築學教授,當初推薦他到斯城理工進修的恩師,在專業道路上為他指點了許多。現在他應該都七十多退休了。
文懷君沒想到許晝突然提起他,沉默了一會兒,「不太好。」
許晝心裡一慌,「他怎麼了,生了什麼病?」
「他身體還好,但是……心理狀態不太好。」
「為什麼?」
文懷君閉了閉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因為他女兒…陳靜淑走了。」
「陳靜淑?走了,什麼叫走了?」
「自殺,重度抑鬱症自殺……」
許晝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五臟六腑都空了,顫抖著問了一串:「什麼時候的事?」
文懷君聲音很重:「很久了,十四年前,你…失蹤半年之後,她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
「那之後陳教授的狀態就一直不太好,他當時也五十幾的人了,就辭了職。」
「她怎麼可能突然得了抑鬱症?」
陳靜淑明明是個很陽光的女孩子。
「其實她早就有症狀…只不過她不怎麼表現出來。然後後來突然就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