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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4:48 作者: 鱷人行山
    「誒呦,文少爺?您不是說不來了嗎?」

    大冬天的,所謂的文少爺就穿了一件運動衫,褲腿寬鬆,背也挺得不直,手裡拿著把長柄傘前後左右地甩,步伐拖拖沓沓地往這邊邁。

    這哪裡是少爺,分明就是個街溜子。

    文街溜子也不應聲兒,只慢悠悠地走近,漫不經心的眼神全在許晝身上飄,好像沒把項目經理當個人。

    他遙遙地就開始衝著許晝揮手:「學長,大雪天的你怎麼在這兒啊!城郊野狗多,沒抓著咬著你吧?」

    許晝聽這話就是一愣,學長,什麼學長?他根本不認識這號人啊。

    但接著他就反應過來,這位大少爺貌似是在替他「報仇」。

    啤酒肚經理聽到「學長」這個詞就臉色一白,再聽到「野狗」這詞更是面如菜色。

    他便知道文少爺什麼都看見了,更不幸的是這小娘炮居然是文少爺的學長。

    文少爺嘴角一彎,笑出兩顆小虎牙。

    「髒手不要的話可以剁了。」

    這話說得非常不給面子。

    早聽說文少爺是個渾身帶刺的主兒,這下算是領教到了。

    啤酒肚差點雙膝一軟往下跪,嘴裡卻還在抵賴:「少爺,是誤會啊,這是誤……」

    「下雪了。」文懷君壓根沒聽狗吠,抬頭掃了一圈天空,視線又輕柔地落回到許晝身上。「學長沒帶傘?」

    顯而易見許晝手上並沒有傘,只有一本翻開的策劃案。

    「打我的吧。」文懷君一手撐開傘,穩穩地擋在了許晝頭頂。

    於是畫面變得有些許滑稽,穿著運動服的年輕人給許晝打著傘,自己大半個肩頭露在外面也不在意,旁邊站著宛如空氣的項目經理。

    「所以是怎麼回事?」文少爺問。

    啤酒肚語氣恭敬:「這不是…您的學長,給咱們的工程提了點建議嗎,但您也知道,這方案文先生早就拍板了,這這,我們也不好拖慢進度啊您說是不是……」

    意思就是許晝阻礙到他們的進度了。

    少爺略一點頭,「嗯,那就停工,你們先回去。」

    啤酒肚一疊聲的這可不成啊,文先生親□□代我的,這我可不敢——

    少爺有點惱了,濃眉微微蹙起,眸光端凝,「我回頭跟他說。」

    啤酒肚還想辯,文少爺眼角眉梢都掛上了霜,吐了個單字:「滾。」

    再沒人敢講話,啤酒肚吆喝著人稀稀拉拉地撤了。

    許晝遙遙地看見啤酒肚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心想看來文少爺其實還沒怎麼豎起威信。

    許晝轉回神,平視前方,看見一段露在寒風中的脖頸,上面青筋隱現,突著一塊山石般的喉結。

    「連棉襖都不穿,你不冷嗎?」許晝脫口而出,心裡後知後覺地懊悔,這明明不是現在最緊迫的問題,他連對方的姓名都還不知道。

    姓文的笑了一下,說不冷。

    接著他就蜷起手指,飛快地碰了一下許晝的手背,烙下一閃而逝的火燙觸感。

    「你看,我不冷。」文懷君說,「你手倒是挺冰的。」

    許晝被燙得縮了一下手,差點忘記問正事兒:「剛剛真的謝謝你,但是我們…認識嗎?」

    文懷君幾乎沒什麼停頓地:「不認識。」

    「反正現在可以認識一下,我叫文懷君。」

    文懷君把許晝手裡的方案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拉著他跑到附近的列印店複印了一份,然後把傘留給了許晝,自己開著車走了。

    一周後,許晝居然在研究生院門前里碰見了文懷君,文懷君先說「好巧,你原來真的是我學長啊。」

    許晝有些驚訝,問你是研究生?

    文懷君說不呀,我看起來那麼成熟?我才大二,學物理的。我準備去研究生院外邊吃烤串的,我們這是緣分。

    然後文懷君又說了更讓許晝驚訝的話。

    「他們不會拆松光寺了。」

    「什麼意思?」許晝問。

    「字面意思——我覺得你的策劃案非常有價值,所以我跟我爸商量了一下。」文懷君的語氣總是富餘的、輕鬆的,大概是因為他的身份令他從未經歷過什麼困難。

    那時許晝只覺得峰迴路轉、柳暗花明,文懷君就此毫無爭議地滑入了許晝的生活,並在未來成為了其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後來在許多個備受折磨的孤夜,許晝一遍遍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仍然覺得自己的淪陷是有道理的。

    叮鈴鈴鈴。

    一陣門鈴聲把許晝從回憶中扯了出來。

    門外的服務生遞過來一張邀請卡,說今天是12月31日,2021年的最後一天,他們為乘客們和科研團隊準備了一場新年派對,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參加,有很多好吃的。

    許晝打開行李箱,找了半天翻出來一件米色的棉布襯衫,簡約風經久不衰,這已經是他所有衣服里不那麼土掉渣的了。

    許晝守時慣了,忘記了西國人總會比約定時間晚一些到派對。

    所以許晝到大廳時裡面還沒幾個人,他便拿了杯果汁安靜地坐在一旁,時不時地往門口看一眼。

    客人們陸陸續續地來了,許晝看到門外的文懷君。

    白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藏青色領帶壓在下,外面穿著一件敞領長款西服,鼻樑上架著薄薄的眼鏡,整個人像一柄藏在刀鞘里的古劍,低調但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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