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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4:48 作者: 鱷人行山
    許承棟的臉立刻占滿了整個手機屏幕,溝壑般的皺紋嵌在乾癟的臉上,許晝呼吸一窒。

    「要你加我你怎麼不加呢!要不是你的微信號就是手機號老子還找不到你了……咳咳!」許承棟聲音太大,差點把自己嗆住。

    許承棟,許晝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現在六十一歲了。

    「你現在在哪。」許晝等他呼里哈喳地咳完,語氣平平地問。

    「北市清山老年之家...其他老人們都有孩子來看!許晝,你什麼時候來看看我啊?」

    許晝敲起鍵盤,北市清山...老年之家...,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綠水青山的地方,建築非常漂亮。

    接著他看到了價格,3500一個月。

    「你哪來的錢?」許晝打斷他。

    許承棟沒有正經工作,曾經許晝還要每個月從獎學金里抽出錢給他,而許承棟第二天就會把錢花光,拿來買酒和彩票。

    老人好像噎住了,兩秒後變得氣急敗壞:「老子自己的錢!小兔崽子你就是看不得老子好是吧!」

    他喘了一口氣繼續:「白眼狼!白養你這麼大了!念個什麼破書啊,賺不了錢還白搭進去十五年!你都不曉得我這些年怎麼過的啊……不孝啊!」

    「你養我了?!」許晝反問道,聲音有些失控,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許承棟,你欠我的太多了……你把我媽還給我啊,啊?」

    「…你媽,整天就你媽你媽!」許承棟嘶嘶地吼著,像個破風箱。「都說了是那個瘋婆娘自找的!」

    他隨手扯住了某個路過的護工的衣服,指著屏幕說:「你看看,你來看看我這不孝子!他還喜歡男人,造孽……」

    許晝砰地一下把視頻掛了。

    胸腔在不停地起伏,嘴唇顫抖。

    許承棟那邊連著發過來了三條幾十秒的語音,許晝一條也不想聽。

    前天,他離開北市,為他送行幫他搬行李的只有計程車司機。

    現在,他降落到十五年後,祝福他回到人間的只有大學招生辦。

    他的親爹,從來只關心他自己。

    天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黑了,房間沒開燈,桌椅都變成深藍色。

    許晝一個人躺在異鄉的床上,像躺在一個巨大的空洞裡。

    他仰面朝天,努力瞪著眼睛,讓那股酸楚的淚意慢慢退去。

    手機又響了,許晝看都沒看就按滅了屏幕。

    隔了大概一分鐘,手機再次響起來。

    許晝皺著眉抓起手機,看得一怔——

    WEN邀請您進行語音通話。

    語音通話,應該是不開攝像頭的吧?

    許晝的手指在「拒絕」上懸空了兩秒,最後還是挪到了隔壁的「接受」上面。

    「嘟」地一聲輕響,語音接通了。

    沒有人講話,只有微弱的沙沙聲從手機里傳出來。

    靜了三秒鐘,那邊傳來文懷君沉穩的低音:「喂,許晝?」

    熟悉到不行的聲音,好像洪水裡唯一的浮木。

    文懷君的聲音就這樣在耳邊輕輕炸開,濃烈的酸澀在剎那間湧上鼻端,許晝拼命眨著眼睛,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張著嘴,努力調節沉重的呼吸,也不知道文懷君聽到沒有。

    文懷君又靜了幾秒才緩緩說:「你還好嗎,學長?」

    「學長」兩個字像轟然抽開的閥門,眼淚毫無徵兆地往下墜。

    許晝無聲落淚,牙關間瀉出細碎的嗚咽。

    丟臉,太丟臉了。許晝胡亂地擦著眼淚,鹹濕的水狼狽地流了滿臉,在被單上染出一片深色。

    他想說話,但字不成句。

    好像在這一刻,沒有科學家文懷君,沒有三十多歲的文懷君,只有那個懶洋洋地叫自己學長的低年級學弟,他有著墨一樣的年輕眉眼。

    世界都在行走,只有他孤零零在原地。

    「許晝?」

    文懷君肯定聽見了他壓抑的哭腔,「你在哪?我過來。」

    許晝斷斷續續地說自己在酒店房間,又要文懷君別過來,不要過來。

    因為他現在很難看,眼睛通紅,衣衫鬆散。

    文懷君說「好」,他就在那邊聽著。

    眼淚逐漸平息,心裡變輕了很多,許晝卻越發覺得自己非常糟糕。

    「對不起。」許晝說。

    「不,你沒有。」文懷君立刻道,似乎在惋惜自己沒有更早截斷他的道歉。

    「情緒不穩定是穿越者的正常反應,沒有關係的。」

    許晝嗯了一聲,立刻想通了一件事。

    現在自己對文懷君來說只是穿越者中的熟人,一個普通的研究對象,所以那些關心都是很正常的。

    畢竟文懷君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但其實對別人總是很好。

    「你吃晚飯了嗎?」文懷君突然問。

    「...還沒有。」許晝答。

    「我叫了送餐服務,一會兒你開門拿一下。」

    許晝說好。

    「你實驗忙完了嗎?」許晝聲音里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可以休息一下了。」文懷君答,「你遇到什麼了,想和我說說嗎?」

    這種無聊的東西當然沒必要花費大科學家的時間,許晝說不用了。

    門口傳來「叮咚」的聲音,許晝匯報說好像是晚餐到了。

    文懷君說「你去拿吧」,也沒有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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