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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26:36 作者: 陳隱
    「還有個事兒。」

    「嗯?」

    「這次亞運會的名額來得可不容易,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

    提到這點,段灼立刻想起那段讓人揪心視頻和評論,關心道:「張家延後來找你麻煩了嗎?」

    「嗐……」王野轉過身,又抓起一把桑葚,「他能找我什麼麻煩。」

    謊言是需要臨時組織語言的,王野的停頓雖短暫,但段灼還是感知到了——張家延,或者說是張家延的家人,一定想盡辦法給王野潑髒水了。

    「在你備戰期間,你爸的透析費和醫藥費我可以幫你先墊付。」王野看著段灼,笑了,「別這麼瞪著我,沒什麼好驚訝的,又不是不用你還,我年利息收得挺貴的。」

    「需要很多錢。」段灼低下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是個無底洞。」

    「你看我像是缺錢的人嗎?」

    這話說的,有夠欠揍。

    段灼沉默不言,王野推開廚房的玻璃窗,吸燃了根煙。

    「想什麼呢?問題能解決的我都幫你解決了,怎麼還撅著個苦瓜臉。」

    「在想……」段灼笑著開起玩笑,「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本以為會迎來王野的一聲髒話,卻不想他痞笑著吐出一口煙霧說:「成啊,你朝我磕三響頭,以後我就是你乾爹了,老了得給我養老送終。」

    學生給老師養老送終這樣的事情段灼倒是真聽蔣隨提起過,說是有個運動員在退役後一直留在國家隊教學,投身於學術研究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終生未娶,最後生病離世,是他帶過的學生為他籌辦了場風光的喪禮。

    段灼將洗好的碗筷瀝乾,小聲問:「那你以後是不準備結婚了?」

    「沒那個必要。」王野叼著煙,漫不經心道,「哪個女的跟了我不是糟蹋?」

    其實在此之前,段灼還並不確定王野的性取向到底是同還是雙,現在他很清楚了,也好奇王野的父母是怎麼看待兒子是同性戀這件事情的。

    難道就不反對嗎?

    不過仔細想想,王野這樣桀驁的性格,就算全世界反對,他一定照樣走自己的路。

    也是湊巧,在他們聊到這個深刻的話題時,王野的手機忽然響了。

    電話是賀恂打來的,段灼見過那個帶顏文字的備註,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王野一直沒改。

    沖那端的人「餵」了一聲,王野轉身,不急不慢地走出了廚房。

    「我在一學生家裡吃飯呢。」

    他接電話果斷,語氣也溫和,段灼能感覺得到他倆的關係比先前緩和許多。

    這通電話持續了大約十分鐘,王野從陽台走回客廳坐下,吃了兩塊段志宏削的蘋果,夸很甜,不過段灼覺得讓他感覺到甜的應該不是蘋果。

    因為他自己也吃了一塊,感覺有點澀。

    「我好撐啊……」蔣隨癱在沙發里揉著肚皮,用膝蓋碰了碰段灼,「散步去嗎?我想消消食。」

    段灼抬手看表,距離他上班還有半小時,但……他看著蔣隨充滿期待的眼神,決定請一會兒假。

    回家時太陽還沒完全落山,這會兒出門已經暗得看不清彼此的五官。

    並肩走出小區,一直安靜的蔣隨忽然開口:「我有個問題想不通。」

    「嗯?」

    蔣隨停下了腳步,一臉嚴肅地問:「你為什麼接受教練的幫助,卻不願意接受我的。」

    「你聽得到我們講話?」段灼很訝異,他記得和王野聊天時,是把門拉上的。

    「隔音又不好,我倒垃圾的時候聽見兩句。」蔣隨斜眼睨他,「別轉移話題。」

    蔣隨的問題很有難度,段灼猶豫了幾秒,組織好語言:「因為你和他不一樣,你是學生,他是教練。」

    「可我們能給到的幫助是一樣的。」

    昏黃路燈將人影拉長,段灼靜默看著它們,手指一動,便觸碰到了蔣隨的影子,像是彼此勾著小指。

    「我只是有點害怕。」段灼抬頭,實話道,「雖然叔叔阿姨看起來非常溫和,親切,對我也很好,但我不認為有家長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和毒販的兒子成為朋友。遠離危險物品,危險的人,這是生物本能,我從小就是被人這麼討厭過來的。」

    聽到最後這句,蔣隨的心臟一陣抽疼,即使之前已經有了類似的猜測,但從段灼口中說出來,難受疊加了許多倍。

    「可你不是什麼危險的人啊。」蔣隨幾乎脫口而出,「你爸現在出獄了,人生重新開始,過去的也都過去了。」

    「不會真的過去的。」段灼低頭,在心中嘆氣,「你沒經歷過,所以很難理解,有些事情會被淡化,但不會被以遺忘。就像小島上的人,他們永遠記得我爸段志宏是個毒販,我是毒王的兒子。」

    「我不管別人怎麼想,你在我這就是清清白白的,沒有什麼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段灼被他這一句話戳到,心軟成一灘水。

    「那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蔣隨眯起眼,語調上揚,略顯輕佻,「你是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什麼隔閡才不接受我幫助的?」

    段灼鼓了鼓嘴,慶幸有夜色掩蓋住他的臉色,他的情緒。

    繼續向前走,蔣隨蹦到他身旁,歪頭傻笑:「其實你特別在意我,對不對?」

    話雖如此,但哪有人把話說得這麼直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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