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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7:26:36 作者: 陳隱
    仿佛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安靜,察覺到這一點,段灼和蔣隨交換了個眼神,繼續吃東西。

    火鍋的醬料是程子遙調的,重辣,又放了許多提鮮的玩意兒,段灼越吃越口渴,正準備去拿椰汁,王野又忽然和程子遙調了個位置,坐到了他旁邊來。

    「小段同學,」王野勾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回座位,「你今天表現很棒,沒有讓我失望,我得單獨恭喜你一下。」

    段灼眼看著手裡的空杯被王野奪去,被倒滿啤酒後,又重新回到手裡。王野喝多了,滿身酒氣,講話也不似平時那麼利索。

    「我不會喝酒的。」段灼握著杯子說。

    「意思一下就行,」王野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忽然正色,挨到他耳邊,「我之前一直跟你說的事情,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然後給我個明確的答覆好吧?」

    這是意料之中的談話內容,只是加了「明確的答覆」這幾個字,轉換了一種說法,事情就變得嚴肅起來。

    短短几周而已,段灼發現自己已經沒辦法像第一次那樣很肯定地拒絕王野了。

    他的眼前出現了岔道,猶豫是本能,但如果有人問他,你明天想要游泳還是想研究天氣,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沉默地喝了半杯,盯著杯底泛濫的泡沫,他開始認真思考該如何在學業和愛好中取得一個平衡。

    晚餐結束時,王野已經完全醉倒,趴在桌上睡覺,誰叫都不起,隊裡有兩個男生自告奮勇,卡著腋下將他抬起,段灼幫忙拿衣服,可能是姿勢不太舒服,王野走了兩步便掙紮起來。

    喝醉的人力氣出奇的大,掙脫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躺倒,說要睡了,讓段灼幫忙關個燈。

    這場面實在罕見,眾人爆笑,連段灼都忍不住想錄下來。

    那位說著堅決不會扛他回去的人,最終還是穿過人群,將王野從地上拽起來,單手架在肩頭。

    「你們先跟大巴一起回去,我來送他。」

    扔下這麼一句,也不等任何回應,賀恂彎腰,乾脆利落地把人背起,往電梯方向走去。

    升降梯容納不下他們這麼多人,段灼和蔣隨他們搭乘了另外一部。

    「好睏啊,你困嗎?」蔣隨一進電梯就打哈欠。

    「我也有點。」段灼看著他,不知怎麼就被傳染著打了一個,倆人撲哧一笑。

    上了大巴,大家還是很自覺地坐上了早上的位置,蔣隨歪頭靠窗,塞著耳機聽歌,斑斕的燈火在他眼底跳躍。

    段灼盯著他的睫毛看了會兒,靠近問:「你在聽什麼?」

    蔣隨沒有回答,直接把右耳的耳機摘下,放到他耳朵里。

    一首中文歌,節奏感並不算強烈,男人的聲線沙啞,平緩柔和,到副歌部分,忽然加入鼓點,一下一下地敲擊著神經,歌手的音調也徒然拔高,段灼才有意識地聽清了裡面的兩句詞——

    黎明的那道光,會越過黑暗。

    打破一切恐懼,我能找到答案。

    並不是什麼特別深刻的,充滿文藝腔調的詞句,卻像是掐著點地,寫進了他心坎里,關於坎坷,關於未來,越聽越覺得很有味道。

    這首歌被蔣隨循環播放了三遍,段灼猜,他也應該在歌詞裡找到了他想聽見的答案。

    「對了,剛才吃飯的時候,教練偷摸著跟你說什麼了?是張家延的事情嗎?」

    從右側伸過來的一隻手覆在了段灼的大腿上,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段灼只低頭瞄了一眼,很快又把視線放回窗外,不太自然地端坐著。

    車裡放著音樂,又有嘈雜的交談聲,段灼說了一遍,但蔣隨沒有聽清,於是他側了側身體,靠近了才說:「就是加入校隊的事情。」

    「那你什麼想法?」

    也許都是體育圈裡的人,在這個問題上,蔣隨和王野的眼睛裡充滿了極其相似的期盼。

    「我挺想試試看的。」段灼說。

    「好誒!那咱們就可以一起訓練了。」蔣隨就像是聽聞要去旅遊的小朋友,眼裡放光,晃動著身體表達興奮和喜悅,「以後你的每一場比賽我都要看!」

    其實只是想試試,一切都還沒定下,但段灼看著他這麼高興的樣子,下半句還是咽了回去。

    不論是多麼辛苦的事情,有了「一起」這兩個字,就會變得讓人心動。

    放在他腿上的那隻手一直沒有撤走,正順著他的褲縫來回滑動,都快把他大腿搓熱了。

    段灼短暫失神片刻,他很想要順著剛才的思路,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安排訓練時間,但思維不受控地跑偏,在想蔣隨究竟要這樣摸他摸多久,別人的大腿就這麼好玩?蔣隨以前也這樣摸過程子遙嗎?

    二氧化碳加速了酒精的吸收,段灼從上車就覺得很熱,此刻體內的熱氣叫囂著衝破毛孔,他簡直頭昏腦漲,但到底還是沒有推開蔣隨的手,閉上眼靠在椅背,任由他掐著玩。

    大巴上了高架,車廂漸漸安靜下來,音樂也停了。

    段灼再一次犯了困,眼皮很沉,但大腦倔強得很,不肯進入休眠狀態,眼前光影變幻,像在播放一場無聲的電影。內容他很熟悉,藍天,池水,掌聲,白天經歷的一切穿插在內。

    蔣隨靠在他肩上睡著了,溫熱的氣息拂在他耳背。

    電影裡,鏡頭一轉,段灼看見蔣隨坐在了更衣間的長凳上,問他疼不疼,而後又噙著壞笑,拿蘸滿酒精的棉絮戳在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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