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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3:11:49 作者: 歲安
江鋮腳步停頓,側首一顧,目光凜然,四周頓時肅殺了起來。
「你還挑釁!」警察同志指著趙啟鳴。
趙啟鳴不看他,回視著江鋮,一副你奈我何模樣。
江鋮突然唇邊一動,看著他哂笑,沒說話,泠泠看過兩眼後,轉過身,繼續朝門外走。
趙啟鳴不懂他意思,臉上笑意盡失,漸漸被憤怒替代。
江鋮和關歆向外走,但沒走兩步,被一個婦人攔了下來。
她扭頭詢問她身旁的女警,「是他們嗎?」
女警點頭。
她立馬攥住江鋮,說:「求您網開一面,千萬不要告我兒子,我兒子身體不好,他…他…他受不了那份罪的。」
她哭咽著,嘴裡來來去去就是那兩句「不要告我兒子」「我兒子身體不好」
關歆上前解圍,握住她胳膊,想撥開她手。
可剛一碰上,就聽見她一聲慘叫,胳膊顫巍巍抖著,撥開袖口一看,她小臂纏縛著白紗布,沁出淡黃色膿水。
「你幹嘛!」
關歆還沒來得及道歉,趙啟鳴就奪門而出,將婦人護在身後,怒叱著眼瞪她,想上前揪住她領口。
江鋮反應快,鉗住他手腕,反剪他手,疼得他齜牙咧嘴。
婦人顧不得自己胳膊,連忙又去拍打江鋮,讓他快放了自己兒子。
可趙啟鳴雖疼的厲害,嘴卻更硬,不說一句軟話,反倒更加挑釁,犟起身子和江鋮反抗。
江鋮只好加大手勁,把他壓去牆邊,兩相爭鬥下,趙啟鳴衣服皺松,突然「啪」的一聲,掉出個物件。
江鋮俯眼看去,一愣,手上陡然卸了力,讓他掙脫了開。
掉出的是個尿袋。
趙啟鳴慌亂撿起,快速別到腰上,拿外套擋得嚴嚴實實。
氣勢不複方才,他佝僂著背,眼神飄忽,整個人變得畏畏縮縮。
婦人跑來,猶如母雞護崽般擋在他身前,又開始了哭泣,「求求您…求求您…您大人大量…」
「不要求他!」趙啟鳴聽到母親的哭泣聲,又挺直了背,撥開她乞憐的手,沖江鋮嚷:「我造謠了嗎?」
「我哪裡有造謠?我爸在璟頤幹了二十多年,你們就賠了兩個月工資!這不是惡意裁員?」
「要不要我幫你普及普及勞動法?」
「江大為說的好聽!極盡所能?」趙啟鳴冷笑,「你們搞那個勞什子牛雜粉,花了多少錢?在網上寫軟文買通稿,花了多少錢?買營銷號又砸了多少錢?」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婦人攔住趙啟鳴,捂住他嘴,「那都是人家的事。」
「我為什麼不能說?」趙啟鳴撥開母親手,目光兇狠:「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突然裁員,我爸能想著出去打工?他會因為年紀大了沒人要,去偽造身份證?他能被關進去?」
「他馬上就六十了!在局子裡蹲了兩天!」
趙啟鳴是老趙的兒子。
他大學學的計算機,畢業後去了深圳,成了一個碼農。本來前途一片光明,正如父母給他取名「啟鳴」。可日子沒好過幾年,他就查出了尿毒症,後來還掛上了尿袋。身體愈漸虛弱,不僅不能工作,還成了父母負擔。
趙母本來是個超市營業員,因為兒子的病,考慮到後續要換腎,需用不少錢,便辭了那份工作,去考了個月嫂證。
家這邊的月嫂,沒經驗的,一個月頂多拿個六七千。她聽人說上海那邊月嫂工資高,便托人介紹關係去上海做。老鄉知道她家情況,見她可憐,幫她在外包裝成有兩三年月嫂經驗的,這樣一個月能拿個一萬五。
她是新手,怕主人家看出端倪,做得用心、很賣力,十分討主人家喜歡。但萬萬沒想到上半年遇上疫情,在上海困了幾個月不說,自己集中隔離時還陽了。陽後有記錄,沒主人家願意要這樣的月嫂,她只好又回了家。
郢城也沒地方願意要她這樣的人,她只能找點散工做。她刷抖音,聽說賣澱粉腸賺錢,她就去支了個小攤。那日正在起油鍋,得知老頭子被抓了進去,一時慌了神,胳膊就給油燙傷了,到現在還沒好。
老趙則是聽朋友說,外面有工地招人,問他去不去。他一算日子,幹個兩個月正好回來過年,自然願意去。只是他這個年紀,工地嫌年紀大,不願意要。朋友就替他支招兒,讓他去辦個假身份證,把年齡改小几歲,這樣在工地能幹的活更多,日結的錢也更多。
老趙心一動,便去辦了個假證。如那個朋友所說,剛開始都很順利,自己能做的活更多,日結款也快。只是沒過幾天,就遇上警察查證,一眼識破,抓進去教育了兩天。工地上賺的錢,也交了罰金。
「你知道你們輕飄飄一句話,對於我們是什麼嗎?」
趙啟鳴指著江鋮鼻子,手指顫抖,眼眶紅潤,沒說出後半句話,轉身跑出了警局。
「求求您…求求您…您大人大量,千萬別和他這個病人計較。」趙母雙手作揖,還在替兒子說情。
「您……」江鋮說不出話,頓了頓,一抬手,「您去勸您家兒子,這事主要在他態度。」
「誒…誒…我勸他,謝謝您…感謝您…」趙母說完,轉過身就去追自家兒子。
江鋮撇過眼,看向警局外,瞧見一片樹葉飄落枝頭。他隨它看去,還沒落到地面,就被一陣風捲起,混進了一堆樹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