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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6:45:45 作者: 思弋
「知道了,送你去,行了吧?」
有限的空間得到了暫時的安寧,車又開了一會兒,她再抬眼時,他已經又陷入了昏睡。
要知道她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基本沒有順從過他,這次也一樣。
車穩穩噹噹地停在了公寓樓下,一直到熄火,他都沒被驚醒。
介舒收拾好東西下車,躡手躡腳地拉開了他那一側的車門,觸到他手的那一刻,便知道他又開始發燒了。
她正把他的胳膊往自己肩上拉,他被碰醒了,暈乎乎地睜眼,見她抓著自己的胳膊,便驟然驚醒,一把抽回了手。
袖口的金屬扣從她後頸猛然划過,強烈的涼意之下,她脖子下意識地往前垂,但只皺了皺眉,沒吱聲。
他又看了一眼四周,反應過來這不是他想去的地方,瞬間像炸毛的貓一樣縮回了車裡,逃一般往裡挪到了離她很遠的地方。
那段充滿誤會和恨意的日子之後,很久沒看見他這個充滿敵意的模樣,這一下,介舒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後頸被金屬扣劃到之處,開始隱隱作痛。
她看見他撐在前車座上的手抖得厲害。
「小莊,你實在不想回家的話,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他眼睛瞪得通紅,脖子裡都是冷汗,卻愣是撐著強硬的語氣:「手機還我。」
她沒動,看著平靜,卻因他眼裡越來越清醒的敵意,攥起了手指。
「你要打給誰?」問出這句話之後,她在他臉上看見了片刻的茫然,和一點點擴散開來的悵然。
她很快意識到,就在不久之前,如果遇到一些棘手的麻煩,他如果實在走投無路了,至少也是可以給俞屹冬打電話的,哪怕他們之間有再多的隔閡,俞屹冬最後都會幫他。
但從今以後,他將不再是俞莊嵁,他被動地找回了自己的姓氏,卻也再沒有依仗了。
介舒知道那是什麼感覺,而莊嵁也曾經體驗過幾年這種感覺。
且事實上,得而復失的故事,他比她經歷得更多。
介舒看著他垂下的眼睫,只想伸過去按住他輕顫的手,可她還沒來得及碰到他,他就向後挪了一分,恰好避開她的手。
她不死心地想在他眼裡找到一些可撫慰的情緒,哪怕是憤怒、悲傷、痛苦、崩潰、責怪,那她都有信心能讓他爆發,然後忍住他的反抗,緊抱著他,撫慰他此刻的那些暴烈。
可讓她不安的是,當她像往常一樣望著他時,在他眼裡只能找到絕望和悲憫。
「我以為你恨他。」她收回手,在門框上找了個著力點靠著,不再看他。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頭受傷的那天,我在醫院遇到了她,之後瞿榕溪就告訴我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沒想好該不該告訴你。」
「那今天的事你也提前知道了嗎?」
「沒有。」
她感覺到他的語氣越來越冷,陷入沉默。
正當她覺得他的情緒得以緩和時,他驀得以一種平靜到近乎陌生的語調說:「就當你說的都是真的好了。」
「小莊,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們之間不要再有懷疑了行嗎?」她仍心存希望,試圖挽回些什麼。
「結束了?你真的沒有提前知道嗎?他死在那兒的時候,你比我冷靜多了……我當時第一反應是轉頭看你,可是你就坐在那兒靜靜看著,和姑……你們那麼默契地交換著眼神,我才明白,我和俞屹冬都自以為聰明,卻被你們母女倆耍得團團轉。」
「我沒騙你,確實不知道她會動手。」
「一路走來,到我帶著你出現在那扇門口為止,你們計劃了多久?我從哪一步開始踏進了你們的計劃里?」
聽到這裡,介舒匪夷所思地回望向他,他話里話外的譏諷和自嘲意味讓她心口堵得慌:「你已經把我劃在她那一邊了?我和你已經不是我們了是嗎?」
「你沒有回答我。」他覺得自己突然徹底醒了過來,站在這個時間節點回望過去,和眼前人相處的每一個片段,都仿佛是精心謀劃的騙局。
見她憤憤然瞪著他無言以對,好像他才是那個得逞的騙子一樣,他心裡涼意漸深,又問:「從你知道她是你生母開始?還是從你假裝被瞿榕溪殺了,看著我消沉,又活生生地回來開始?該不會……連你一開始重新出現在我面前,都是計劃好的吧?」
往日她對他那麼伶牙俐齒,此刻竟被這短短几句發問噎得一句話也回不上來。
她明明可以死磕著解釋,可以因為他的不信任而發怒,也可以假裝服個軟緩和場面。
可後頸的傷口越來越疼,連帶著手指的疼也開始復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某個或新或舊的傷口連著心臟,她心如刀絞。
「是,從我在那間川菜館打工開始就是計劃好的。我知道你在那兒上學,我知道陳辛覺是你的同學,他和你住在同一間公寓。我知道只要在那兒呆著,就那麼大點地方,總能遇到你。我確定只要重新遇到你,就有辦法讓你上鉤,只要你放不下我,我就有機會報仇。實話都告訴你了,你滿意了嗎?」
莊嵁沒有工夫細想她的陳述,只看到她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彎了彎嘴角,心便沉到海底。
「那你們的計劃真是周密,我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