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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6:45:45 作者: 思弋
    而對面的人顯然比她從容得多:「今天玩得開心嗎?」

    「還可以,沒玩什麼,就是隨便逛逛。」

    「你好久沒回來了,覺得市里有什麼變化嗎?」

    「多了很多摩天樓,差點迷路。」她看望向對面的笑眼,又說,「對不起,以後我不會不說一聲就出去。」

    「不用對不起的,只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我擔心你的安全。」

    「嗯,我明白。」

    「你和小時候一樣乖,有的小孩睡醒了會哭鬧,但你從來不,每次都乖乖躺著自己玩,等大人過來,一見人就笑,大家都說你像洋娃娃一樣可愛。」原本是邊說邊笑,講著講著眼裡卻露出悲傷。

    介舒仔細地聽著,忍不住問:「那後來呢?為什麼會分開?」

    「我知道你一直想問,我也考慮了很久該怎麼告訴你當年的事情,我甚至不確定該不該讓你知道。」

    她心裡湧起一陣不安,因為她這些年經歷的爛事實在太多,對面的人也一定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若事實依舊殘酷到對方不知如何啟齒,那估計是真的很黑暗。

    「但是……我總要知道的。」

    「因為……你爸爸突然被害,我走投無路了。」

    「爸爸?」

    「我們中學的時候在一起,二十出頭就結婚了,那時候生活很簡單,很快樂,他做一些小生意,賺得不少,忙的時候我才需要幫忙打理他的生意。但後來他工作越來越忙,新的生意也越來越瞞著我,我漸漸開始不知道他徹夜加班是在做什麼……因為那段時間懷了你,所以我自然而然覺得,他是為了讓我們過得更好,所以加倍努力工作,也就沒有多問。」

    故事才剛開了個頭,介舒就隱隱有種被刺痛的感覺,就像翻開了一本於她而言很新的日記本,紙張又硬又鋒利,稍不留神就在她手指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你出生後不久,有一天晚上我跟平常一樣把你給哄睡了,自己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總覺得好像要出事,果然……」她垂下眼,摩挲著手指,喉嚨被哽住一瞬,「他走得很不好看,全身都是傷,很臭,我當時被嚇壞了,覺得天都塌下來……回到家裡又看見你,當時……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她再抬眼望向介舒時眼眶已經通紅,目光中漸濃的悲情讓介舒意識到前面的事情都只是鋪墊。

    「我不傻,其實回頭想想,早就有感覺了……我有一次去辦公室找他,看到屋子裡有兩個男人,他們抽好多煙,整個房間都是白煙,你爸爸平時又不抽菸,居然坐在那裡跟他們一起抽,真的好奇怪。他一看見我就衝出來把我趕回家,很生氣的樣子……我當時沒想通而已。所以……我也知道,他突然被害,我們母女倆可能也……」

    介舒空握著筷子的手已經是一片冰涼:「後來呢?」

    「其實我當時腦子裡很亂,都不知道該往哪裡逃,只是立刻收拾東西想先帶你離開再說,但還沒來得及出發,就有人上門了。」短暫的停頓後,她剛才的失態漸斂,望向介舒的眼神復又有了劫後重生的痛快,「我當時嚇得根本不敢開門,那人就翻窗戶進來了,我把你藏在衣櫃裡,自己拿著菜刀去反抗,沒想到……他居然不是來尋仇的,而是來幫我們的。那個人你也認識……介貫成不算壞,如果沒有他,真不知道我們倆能不能活到今天。」

    介舒下意識脫口而出:「我爸?」

    她似乎並不反感或訝異於這個稱謂,只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感慨道:「如果不是因為我們,他和列茹也不會分開。」

    再扯上楊列茹,介舒只覺得腦子裡更亂了。

    「列茹是個好人,剛開始介貫成讓我們借宿在她那裡,她真的待我們很體貼。那時候她還在讀書,每天下了課都會買菜回來,我們一起做飯、看電影,雖然不敢出門,但也算是安慰。其實我挺能理解她後來為什麼會多想的……家裡多了兩個外人總是不方便。所以,商量之後我還是決定暫時離開,只是沒想到,一分開就是這麼多年。」

    介舒心頭突然一涼,心裡只剩下一個最大的疑問,其他事情此刻都變得無關緊要,開口的語氣比她自己所設想得還要冰冷得多:「所以這麼多年你到哪裡去了?」

    「你爸爸去世之前,給我留了一把鑰匙,我用那把鑰匙拿到了一批貨,投奔了一個老朋友,他讓我留下,所以我……」

    「你就把我扔了?」介舒一瞬間冷靜下來。

    「我在那裡也活得很痛苦,」她盯著湯麵上的油花,神色也變得暗淡,似有難言之隱般聲音弱下,「有很多次我都絕望得想逃了,但到最後一刻還是忍了……我只想有一天你能沒有後顧之憂,你爸爸能在地下看到大仇得報嗎,而不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見介舒緊皺著眉頭,似對此言甚是不解亦不信服,她嘆了口氣,也並無意對此多作解釋,只輕聲說:「不然我早就下去見他了。」

    介舒猜測她所未細述的部分大概不太適合母女之間詳談,故其有意避開,可心中依舊不解:「為什麼你留在那裡就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就能報仇?你現在成功了嗎?」

    「成功了一半,剩下的部分……需要你幫忙。」

    「我?」

    「我後來改嫁的人已經去世,我接替了他的位置,終於查到了一部分真相。親手害死你爸爸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介貫成,一個是莊阜,但在這件事裡最可恨的不是他們倆,而是那個告密的人,你也認識——俞屹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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