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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6:45:45 作者: 思弋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能不能別跟我煩這件事兒?我就回家,哪兒都不去!」憋了一天的身心之怨氣一股腦爆發,介舒最後吼了一句,爽快感卻也只存在了那麼幾秒。

    緊接著她變得更加鬱悶——周圍散落的同學及家長們紛紛回頭,剛才還理直氣壯的臭小孩雖然還是筆直地站在那兒,肩膀和頭卻都耷拉著,淋了雨的小狗化成人形大概就是這樣。

    在大庭廣眾之下怒吼確實有些失態,損害了臨近青春期小男孩的自尊心也確實不恰當。

    可惜介舒彼時正值青春期尾端,而且還是最容易發瘋的高考生。

    解決問題的方法以瞬間引火爆發和消音逃避現實為主。

    俞屹冬正聽著廣播裡的都市傳說打瞌睡,車玻璃突如其來的敲擊聲將他結實嚇了一跳,抬起頭定神一看,介舒正黑著臉立在窗外,校服、黑髮、陰沉的表情,足夠拼湊恐怖。

    他剛一打開車窗,外面便扔進來一句:「俞叔,我自己回家,明天也不用接我。」

    「啊?怎麼啦?」問出的話沒人回答,那個纖細的身影下一秒便飄飄忽忽地往夜色里狂奔,負有接送使命的人自然是著急的,連忙推開車門想去追,卻又發現車後邊莊嵁正呆立著,眼睛一挪不挪地盯著那個遠去的背影。

    雖然也怕丟了介舒,但更怕丟了大老闆的兒子,俞屹冬思量再三還是選擇看好莊嵁,只問他:「姐姐怎麼回事兒啊?」

    「我不知道……可能講錯話了……」他出神著,像是在自言自語。

    直到覺得自己的子宮再經不起震盪時,介舒才停下了腳步,俯身撐著膝蓋氣喘吁吁,任由汗珠從額角、眉心滾落。調整完呼吸再直起身時,她突然就不理解自己在生什麼氣了。而且更現實的問題是……她家住很遠,是莊嵁家距離這裡兩倍不止……

    考慮到時間成本及繞著她小腿和手臂的蚊群,加之第二天還有課,她決定還是去莊嵁家湊活一晚,怕弄髒床單就用兩個衛生巾……倒也不是完全解決不了的問題,剛才不知道是在糾結什麼。眼下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問題,她卻實在是放不下臉面。

    那就步行吧,到了莊家先輸密碼進院子大門,然後從後面的玻璃窗進去,溜到客房睡一晚。反正那麼多層樓,莊嵁又怕黑,自己在家的時候晚上基本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裡不會出來。早上再趁他醒來之前迅速離開,悄無聲息,一切太平,不丟面兒。

    她按照計劃特意慢悠悠地逛到莊家,想在莊嵁進了房間之後再潛入宅院,然而進了院子卻發現他房間那扇窗戶還一片漆黑——開車怎麼也不可能比她慢啊。沒有時間想太多,她急趕慢趕地在客房浴室洗了個澡,又掐著時間熄滅了所有燈光,躲在窗簾後面確認莊嵁的行蹤。

    這時候手機一陣響動,她接起來一看並不如以往是莊嵁,而是俞叔。

    「小予,你在哪裡?」

    「我……我回家了啊。」

    「這麼快?」

    「打車回的。」她瞎說的,珍貴的零花錢哪能用在這種地方。

    「你怎麼不開燈?」

    「……我躺下來準備睡了,太累了。」

    「哦,那行,那明早……」

    她立即接話:「我自己打車去,俞叔你早上多睡會兒吧,不用接我。」

    「好的,那你有變化提前告訴我,好好睡吧。」

    「嗯,好的,晚安。」

    掛了電話,介舒只覺得更下不來台,喃喃道:「什麼嘛……還特意去跑一趟……也不嫌麻煩……」

    等了良久樓下才有開門聲,介舒縮在窗邊,看著俞叔照例把莊嵁送進了大門,站在樓底下抬著頭等了一陣才離開,這就意味著樓上莊嵁房間的燈已經亮了。

    下層安全!

    介舒在心底咆哮一聲,翻滾著正想爬上大床,樓板卻突然有腳步震動,且這動靜愈來愈近,反常到她很難不懷疑這家門進了賊。驚惶中她轉了方向,抱著為了應對突發狀況而提前理好的背包飛快躲進了衣櫃。

    透過衣櫃門縫,她摸黑看見莊嵁快步衝到床邊打開檯燈,待到屋內有了亮光時似乎才舒了一口氣,坐在床沿背對她靜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掀開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下,又蓋上被子,朝天躺了一會兒。接著,介舒就像被雷劈中一般,在衣櫃裡化作了滾燙的焦炭。

    只見莊嵁側過身體,一點點將鼻息埋進枕頭裡,貪婪而深刻地呼吸著——就像捧著個氧氣罐子。

    令介舒內心震動的外圍事實是……這雖然名義上是一間客房,但準確說起來……

    是只招待她一個人的客房。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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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橙色的溫暖底光之下,斑斕燈條沿著木質天花板星光閃爍,半露天的俱樂部在夏日峇里島或許頗有氣氛,但在極端陰冷的此時此地未免有些令人心寒——矗在吧檯桌邊的柱狀火爐儘管在努力燃焰發熱,仍擋不住腥鹹海風所刮來的涼意。

    介舒在高腳凳上咬牙控制著自己打冷顫的頻率,將脖子縮在衣領里環視四周,並不驚訝地意識到:周圍三兩聚集的人群似乎和她的生理體徵全然不同,方圓幾里之內大概只有她一個人覺得冷,隔壁的黑人女孩短褲下面露出一截長腿,手裡還握著冰杯。

    她看了一眼隔壁桌面上排成兩列的冰扎啤,胃也跟著猛然一縮,雙手握上擺在自己面前的熱紅酒杯,沒忍住又打了個冷噤,還伴隨著一聲噴嚏。如此難受的體感之下,強烈的油炸氣味又鑽進了她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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