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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6:45:45 作者: 思弋
「我想換個地方生活,或許比較安全。更何況,你現在還是得以學業為重,辛辛苦苦兩頭跑,不上學,冒著被俞叔發現的風險跟我一起耗在這兒,不是長久之計。當然,我不會像以前那樣人間蒸發,我們還是隨時能聯繫上。我們各自好過,私底下聯絡,免得被眼線發現,是不是兩全之策?」
介舒邊說邊像個蒼蠅一樣搓著手,語氣中肯到再一次把自己給說服了,抬眼一看俞莊嵁的表情,竟在他臉上看出一絲不安。
「換到哪裡生活?」他語氣冷下來。
感覺到氣氛的凝滯,介舒故作輕鬆道:「你之前不是本來就打算讓我自尋生路嗎?」
「我沒有不讓你走,我只是問你準備去哪裡。」
「嗯……愛丁堡?」
「那裡很冷。」
「那……南安普頓?」
「很潮濕。」
「都柏林?」
俞莊嵁正思忖著反駁的理由,她卻喃喃道:「不過我簽證快要到期,如果沒有找到工作的話,就乾脆回去了。」
「你瘋了嗎?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他在國內想找到你,比在這兒容易一萬倍!」
「可是你如果被跟蹤了,我不也一樣會被發現嗎?」
「你難道不知道在現在的狀況下,和我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嗎?」
「安全?」她看了他一眼,猶豫著開口反駁,「說實話,你講話不清不楚的,我真不知道現在到底有多危險,還是說……這一切只是你口頭編造的困境。」
「我為什麼要編?」
「那就說不準了。」
此言一出,俞莊嵁便明白自己這幾天違反各方原則做的一切壓根都沒人領情,一時間氣得牙根發癢,只漠然撇開頭抑制自己的憤怒。
見他雖然慍怒而並不心虛,介舒又接著追問道:「莊嵁,俞叔到底為什麼要追著我不放?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他陰沉著臉,不答話。
「你確實有事瞞著我吧?我一早看出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面前的人雖然還是像被封上了嘴,但臉上的表情快繃不住了,基本是快要被激怒。介舒感覺到自己套話勝利在望,立刻乘勝追擊:「你說啊你說啊,告訴我能怎麼樣?我都主動被你困在這兒了,你還有什麼好瞞著我的?」
俞莊嵁深深嘆了口氣,頭疼的厲害。
「你啞巴了?還是瞞著我想害我?我就知道!」
「你指哪件事?是你爸是個黑條子的事?還是你不是他親生的這件事!」
話已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煩躁之下犯了大錯。而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已經成了一台故障嚴重、已然死機的機器人。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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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若被海風揚起的珠簾,海浪沖向雜色的石堆,留下泛濫的濡白泡沫。俞莊嵁坐在潮濕的木質階梯上,手掌托著下巴,凝視著不遠處礁石上默然站軍姿的人,像個燈塔似的一動不動。
她這個樣子已經三支煙的時間了。
事實簡單得有點殘酷——原本她只是沒想好自己往何處去,可從剛才某個時間點起,她連自己從何處來都不再確定了。遺憾的是他暫時對此無能為力,當她緊接著問出「那我父母是誰」時,他無言以對,因為他真的不知道。
唯一能確定的是,介舒的存在必然對俞屹冬造成了具有現實意義的威脅,否則,以她此前的境況,俞屹冬其實沒有必要非得痛下殺手。至於這種威脅具體是什麼……尚待調查。
初冬的海灣非常冷,需要把半張臉埋進外套的衣領才能勉強在寒風中呼吸,因此他其實很想回到暖和的室內,但是麻煩製造者所站的位置看起來很方便她跳海,如果她一時想不開選擇輕生,他得留在這兒才能及時出手。
不過她剛才出門的時候還知道帶上他的加絨防水外套,害他自己只能穿這件單層薄雨衣,心態可能也還沒惡化到一心尋死的地步。雨越下越大,總站在這裡不是辦法,俞莊嵁剛想開口勸她,介舒也正好回頭。她的表情已經被凍住,就差在眉毛上結冰霜,對他垂眼瑟瑟道:「我腿凍僵了。」
他還撐著下巴,頭卻傾斜了一些,用目光傳遞出疑豫。
「算了,我自己能走。」介舒迅速因尷尬而收回視線,彎下腰揉了揉冰涼僵直的膝蓋,身後的石堆發出光滑表面撞擊的響動,腳下地面輕微凹陷傾斜,再然後,高個兒就半蹲到了她眼下。
他真答應了,介舒反而略感為難,一時沒有動作。大概是以為她爬不上來,那濕漉漉的背影又默默降低了一點高度,語氣生硬道:「快點,回去了。」
背上的重量一點點壓下來,俞莊嵁能感覺到她有意在收著力氣,實際背起來,受力也沒太出乎他意料——絕不輕巧,但他充分能背得動。如果不是因為腰上的傷口還沒好透,牽動肌肉時傷口周圍便一陣抽痛,他起身時肯定還能更輕鬆。
雖說負擔加重了,但也的確替他擋了不少風,背上的肉與脂肪發起熱來比熱水袋管用得多。他順勢取暖,只聽耳邊輕聲道:「莊嵁,小時候我們一起去動物園餵兔子,差不多的青菜葉,那隻大灰兔子吃了你的,沒吃我的,所以我賭輸了,本來應該願賭服輸背你五十米,但我直接跑了。你記得嗎?」
「忘了,那時候我才幾歲……不過聽起來像是你會做的事。」說著,他不自覺放慢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