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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6:45:45 作者: 思弋
    俞莊嵁沉默地觀察著她的動作,看清之後,眉毛不自覺輕挑。

    2

    衣服並沒有干透,潮濕地貼在身上,身體就像被水裡的海草纏繞。

    周遭氣溫升高,介舒閉著眼,情緒焦躁至極,模糊間直起上身,抓著衣服下擺使勁向上拉扯,又解開牛仔褲,煩躁地踢腿,最終手腳並用脫離了桎梏,隨意將衣物甩開。一連串動作結束,她氣喘吁吁躺回原位,任由沉重的眼皮勉強遮擋侵襲而來的陽光。

    過了一陣,皮膚與空氣接觸的清爽感漸漸使她清醒過來,恍然想起房間裡還有另一雙眼。

    她驚詫地睜開眼,感嘆自己竟能在此環境中舒適隨性如斯,她僵硬著身體,緊縮到沙發靠背,抬起脖子環視四周確定衣服的位置。一番思忖後,她迅速勾來掛在鐵鏈上的衣服,接著抓起丟在沙發尾端的褲子,一路小跑衝進了衛生間。

    用熱水沖洗身體時,她撫過酸痛的脖頸,突然想起了昨晚俞莊嵁說的話。

    「你以為你逆來順受,我就會放你走?」

    介舒仔細揣摩著這句話背後的動機,靈光乍現。或許,他和普通的綁匪有著不同的思維,取悅他最好的方法並不是言聽計從,而是一些與之相反的行為。

    3

    俞莊嵁對著監視器下空空如也的房間打了個哈欠,端起空掉的咖啡杯,起身走到不遠處的邊櫃旁,將咖啡續滿,再次坐回桌前。電話鈴劃破寂靜,他拿起手機,聽著那頭的聲音。

    「我是陳辛覺,現在方便說話嗎?」

    俞莊嵁撓了撓眉尾,答曰:「方便,你說。」

    「這兩天守在教學樓門口的是你們的人嗎?」

    「可能吧。」

    「我賺到的錢已經全部交掉,這個月真的沒錢了。」

    「這樣啊。」他喝了口咖啡,敷衍地回答著,目光掃過屏幕。

    之後的畫面令他將剛剛入口的黑露嗆在了喉嚨里。外套里只剩內衣褲的女人挽著胳膊直視鏡頭,略顯猖狂地透過屏幕對他說著話。依據她的嘴型,俞莊嵁判斷她一直在重複同一句話。

    「給我衣服。」

    電話那頭仍在繼續:「你們這樣我很難做人,有錢的話我當然會還,但是現在……」

    俞莊嵁卻全然沒有在聽,只安靜地盯著屏幕。

    這張臉好像和記憶里某個情境重合了。

    陳辛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說了半天,對方緘默良久,既沒有威脅他,也沒有嘲諷他,只平和地說了句:「好的。」

    這簡短的回答令他毛骨悚然。

    4

    介舒裹著外套面對大門而坐,忐忑地分秒等待著。隨著鑰匙的轉動,木門打開一人寬縫隙,俞莊嵁端著托盤側身而入。

    「早啊。」

    俞莊嵁循聲望向她,眼中現出驚訝與懷疑,順帶用腳關上了門:「看來你心情不錯。」

    「活一天少一天,沒理由不開心。」

    他曲下一邊膝蓋把托盤放在地上,抬眼道:「這是你要的衣服,洗漱用品是附贈。」

    見他心平氣和,介舒穩住氣息,一咬牙又提出要求:「中午我不想吃之前的菜了,我要吃麵,可以嗎?」

    聞言,俞莊嵁笑出聲來,垂眼搖頭道:「你是不是搞錯了?這裡可不是旅店。」

    「那這個能給我解開嗎?我沒法換衣服,洗澡也不舒服。放心,我不逃跑。」

    「我憑什麼相信你?畢竟你說謊成性。」

    他話音未落,地上的托盤忽被一把掀翻。飛起的牙膏尾部刮過他的顴骨,一道淺淺的血痕頓時顯露出來。

    此舉之下,行動者和旁觀者都很驚訝。

    介舒努力掩蓋著內心的慌張,撇開頭盯著滾到遠處的沐浴露瓶,輕咳一聲,陷入無言。

    蹲在她面前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痛處,盯著嵌入手指紋理的鏽紅色,笑意停滯在嘴角。

    窗外的鳥叫聲此刻也變得有些扎耳。

    「你這麼做是想告訴我,你活膩了?」他站起身,一腳踢開合在地上的托盤。

    介舒被托盤落地的聲音驚得聳起了肩膀,心臟劇烈地抗議著,她不自覺放慢了呼吸。僵持間,驟然而至的外力扯起她的右手,短促的金屬碰撞聲之後,她的脖子便被鐵鏈纏繞。

    死期將至?脖間的涼意使她打了個冷噤,鐵鏈被拉扯著一點點變緊,她很快就開始呼吸困難。

    「難受?」他微笑著問。

    介舒雙手抓著鐵鏈,漲紅了臉,發出沙啞的嗚咽。俞莊嵁撤掉一點力氣,一點點生存之光落下,介舒大口呼吸著,剛想掙脫,鐵鏈又猝不及防地勒緊,循環往復。

    介舒的手指甲幾乎要抓破自己脖頸的皮膚,張弛之間,過往歷歷在目,她的生命就這樣被輕易地撕扯又隨意地拼湊。

    於是,她放棄了掙扎。

    「莊……莊嵁……」她雙唇翕動,嘶啞的聲音拉扯出模糊的字節,「我當時……我是想……救你……」

    眼前變得模糊,她用剩餘的力氣抓住他的衣角,意識一點點抽離。

    5

    「小莊,懲罰叛徒的方法有很多,你可以選一個有創意的。」俞屹冬回頭注視著那張稚嫩的臉,試圖從中找到一些不安或抗拒的情緒。

    俞莊嵁卻只是平靜地看著被吊在高台上滿身是血的人,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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