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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6:45:45 作者: 思弋
介貫成低頭望著昏迷的莊嵁,沉著道:「我們沒法帶著他一起走。」
「那就給他爸打個電話讓他來接啊?」她拿出手機翻找通訊錄。
「不行。」他一把奪過她的手機,拆開後蓋,把電池、電話卡掰出來往遠處丟開。
介舒整個人都愣在原地,怔怔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小予,你看著我,」介貫成抓著她兩側胳膊,「這都是大人的事,和你們無關,但有些事情我必須得做乾淨,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你要把什麼做乾淨?」
「閉上眼。」介貫成將她轉過去,不再多說。
介舒心生極為不良的預感,立刻回身,被眼前場景驚得整個人飛撲過去。
「不行!不能這樣,爸你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了!」她顫抖著聲音擋在莊嵁身前,雙手使勁握住介貫成舉刀的手。
介貫成板著臉推開她的手,話語中戾氣漸濃:「不要鬧了,再拖下去我們也活不成。」
在父親陌生的模樣面前,介舒不可自抑地抽噎起來:「別啊……今……今天是我非要帶他出來玩的……我們……我們要去逃命也……也別連累他啊……他就是個小孩……都一起玩了這麼多年了……你……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啊爸……你別嚇我……到底怎麼了啊……」
「他現在睡得很沉,不會有感覺的。」介貫成不為所動,緊皺起眉,將她推開便要動手。
介舒死死抓著父親的手,滿臉是淚,絕望至極:「那咱們就把他留在這兒行嗎?這裡這麼荒,都看他自己造化行嗎?別……別……求你了……」
介貫成側頭看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兒,又望了一眼酣睡中的少年,嘆了口氣。
「走吧,別哭了。」他收了刀,俯身從車裡拿出文件袋,攬起介舒朝不遠處的另一輛車跑。
3
介舒在衝擊的餘韻中蜷在一旁發愣,乾涸的淚痕還結在臉上,以前的世界如此陌生,就連駕駛座上的父親也不像她認識的那一個。
介貫成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自從介舒進入青春期,他作為一個生疏的父親便不知該如何和女兒溝通,一言不合大吵一架也是常有之事。此刻的局面下他更是語拙,生怕說出口的話使情況更複雜。
考慮良久,他才開口:「小予,一切都跟你沒關係。」
「怎麼跟我沒關係?莊嵁現在一個人躺在荒郊野嶺,醒過來會嚇成什麼樣?要是真出什麼事怎麼辦?我是幫凶!」她紅著眼望向父親,「你平時那些工作……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你不該讓我也跟你一樣手上不乾淨。」
介貫成沒有看她,專注地盯著前面的路:「我手上再不乾淨也把你養到這麼大,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們安全了,你想怎麼樣都行,但現在你不能任性,懂嗎?」
介舒撇開頭,憤恨地抹掉臉上再次涌下的淚,視線移轉到擋風玻璃外的碼頭遠景。
「小予!」介貫成突然狠了聲音。
「幹嘛!」她賭著氣回吼。
「東西都拿好了,解開安全帶,抓緊把手,下車之後跟緊我。」
介舒察覺到父親已經進入警戒狀態,立時收起任性情緒照做。
隨著引擎猛然一聲轟鳴,車內推背感陡增,介舒借著外面的光看見父親額頭上鋪著一層冷汗,周遭充斥著恐怖,她自己的手心也濕漉漉的。
右側窗外傳來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她循著聲音轉過頭,未待她害怕,一輛黑色轎車已經側撞了過來。
車身劇烈地震盪著,碎玻璃密雨般撲面而來,世界陷入片刻蒼白的寂靜,她在尖銳的金屬撕扯聲中喪失了尖叫的能力。
「小予!下車!快!」她聽見父親在耳邊大喊。
介貫成將她向前拉扯著,手腕疼痛欲裂,仿佛隨時都會脫節。
她被求生的本能驅使著跟在後面狂奔,罔顧喉頭的血腥味和全身撕裂的酸疼,一點也不敢放慢速度,不敢回頭去看。
身後的黑浪撲食而來,她只能竭力緊跟著父親,去抓住那渺茫的一線生機。
4
螺旋槳揚起的水珠飄灑在空中,腥鹹的涼風包裹著身體。
介舒趴在船邊止不住地乾嘔,嘴裡都是劇烈運動後的血味,即便已經進入了暫時的安全區,她仍能感覺到心臟驚恐地撞擊著自己的胸腔。
她有預感,這次在絕境中末日逃生般的恐怖記憶,將會長久而頻繁地在她此後的夢境中重現。
「爸,我們要逃到哪裡去?」
「東南邊。」介貫成坐在幾米之外,臉上現出笑容。
「那以後幹嘛去?我還讀書嗎?」
「讀,當然讀,你想做的事情,爸爸肯定都支持。」
「你把我手機給扔了,是不是得賠我一個?」
「行啊,最近那個什麼蘋果四好像挺火,靠了岸就給你買。」
船主在一旁聽著,插嘴道:「老介,對孩子可不能太寵。」
「女孩子得富養,你不懂。」介貫成從褲子口袋裡拿出煙盒和火機。
介舒緊繃的情緒慢慢鬆弛下來,又想起生死未卜的莊嵁:「爸,我一直以為你和莊叔叔是好兄弟。」
「我們從來不是兄弟。」
「可是莊叔叔對我們很好啊……經常一起去旅遊,逢年過節也一起過,生日還送我禮物,放學也會讓俞叔來接我……莊嵁雖然比我小好幾歲,但總是很可靠,被我欺負也從來不告狀。你們有矛盾,不關他的事啊,我們不該把他留在那裡的。不,是我錯了,我今天就不該擅自帶他出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