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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6:45:45 作者: 思弋
    樓粵靈頭也沒抬:「什麼錢?」

    「剛聽見他打電話,好像他家裡有人生病,很缺錢花。」

    樓粵靈把垃圾桶踢開,吹了吹指甲刀中間的髒東西:「那跟我有什麼關係?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他是你的誰啊?你們有一腿?」

    「哎,」介舒合上櫃門,順手鎖好,把鑰匙塞進褲子口袋,彎著眼睛沖她笑,就像要分享什麼浪漫秘密,「你相信報應嗎?」

    樓粵靈皺眉,胳膊上莫名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眼前人肉乎的胳膊交叉在身前,友善地縮起下巴平視著她,眼中滿是真誠。

    「人要是做了虧心事,家裡就會多一個人,你洗臉時他就嵌在鏡子裡,你睡覺時他就站在床邊,你坐著他就立在你背後……叫你不敢閉眼,不敢做夢,不敢回頭。燈開得再多,你也知道他就在你身邊盯著你看,只要你還活著,就一刻也趕不走他。」

    1

    陳辛覺這個月第三次被搶劫,表現得異常淡定,因為他包里只有沒人要的破手機和幾個硬幣。

    他耷拉的肩膀和滿不在意的眼神使劫匪沒抱太多希望,直到搜出了一個裝滿紙鈔的保鮮袋。

    犯罪分子發出了坦蕩的歡呼,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支持的球隊得分了一樣興奮。

    陳辛覺對著那幾個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捏緊了拳頭,天降橫財的驚訝和頓失巨款的空虛攪得他心亂如麻,除了對著路邊的垃圾桶一頓猛踹,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從前不是沒試過報警,但很快就發現在這個地方報警根本沒用——沒監控,缺人手,象徵性地做了筆錄就再也沒有後文,有一回接警人員甚至忘了問他案發地具體在哪兒。

    回到公寓,他把自己關在浴室里,打開龍頭放水,卻不洗澡,只站在鏡子前面出神。

    壓力鬱結在心,沒吃晚飯還覺得反胃,陳辛覺乾嘔了一陣想刷個牙,抬眼發現季歸豫又把剃鬍刀插在了他的杯子裡,和他的牙刷挨在一起。

    他捻起刀把猛地塞回季歸豫自己的杯子裡,手氣得發抖,晃神擦過刀刃,指腹便多了一道血口子。

    季歸豫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腳下的地忽然一陣微震,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頭上的耳機就被一把扯下。

    他慍怒地轉過頭,眼前隔著幾厘米就是一把剃刀,嚇得他脖子驟然僵直。

    「有話好好說,你拿著這個幹嘛?」

    陳辛覺咬牙道:「我說過很多次了,別,把,刮鬍刀放我杯子裡。」

    「知道了,我早上走太急搞錯了,對不起對不起。」面對威脅就服軟是他的本能。

    僵持了一會兒,陳辛覺垂下手,依舊站在原位。

    「你朋友,叫關宜同的那個……」

    季歸豫保持著剛才的防禦姿勢,殷勤道:「你對她有意思?我可以幫你約……」

    陳辛覺打斷了他的話:「論文代寫的事,你跟她說一聲,我加入。」

    2

    「最快什麼時候能拿到錢?」

    關宜同吃了口蛋糕道:「你急著用錢?」

    陳辛覺點頭:「我今晚寫完,能立刻拿到嗎?」

    「你一晚上就能寫完?不睡覺了?」

    「這你不用管。」

    「寫完就能拿到,這篇不算長,只有一百五十鎊,我三你七。」

    他鎖著眉問道:「所以現在只有這一單?」

    關宜同有些為難:「暫時是……你能寫也得有人下單才行,這才剛開學,作業沒那麼多,但過個幾周肯定就多了。」

    「行吧。」陳辛覺起身要走,又被叫住。

    「你要是實在缺錢……可以先借點。」

    陳辛覺立即回絕:「我們還沒到可以借錢的關係吧……」

    關宜同搖頭道:「我沒那麼多閒錢能借給你,而且你應該……也不願意向熟人借錢吧,我意思是你可以跟俞莊嵁借,就你對門那個。」

    「他為什麼要借給我?」

    關宜同環視四周,降低了音量:「季歸豫沒跟你說過嗎?俞他們家就是做這個的呀。你讓季歸豫出面打個招呼,利息不會太高的。」

    3

    「莊嵁,這件衣服好看麼?」何如雎抽出一條紗裙,笑著比在身前。

    俞莊嵁掃了她一眼:「不好看。」

    「逛了一下午了,什麼都不好看,你比女孩還挑剔……」說著又拎出一條,「那這個呢?」

    「好看。」

    「你根本沒看。」

    他打了個哈欠,淚眼婆娑地盯著那條花得像馬賽克一樣的裙子三秒,又說:「好看。」

    「你真煩人,那這……」

    「我出去抽根煙。」

    未待何如雎挑出下一條,俞莊嵁就走到了街面上。

    到了下班時間,道路兩邊的店面陸陸續續開始降下捲簾門準備打烊,俞莊嵁點上煙,找了張長椅坐下。

    樹下的青年賣力地吹著薩克斯風,隔幾米遠又有一個拉琴的,街對面還有個彈唱的,各種聲音混在一起,吸引了不少圍觀路人。

    他忽然眯起眼,在不遠處的藥房門口捕捉到一個見過的人。

    這是個陰天的傍晚,她卻戴著墨鏡和鴨舌帽,身上是一件軍綠色派克外套,尺寸大到包裹住了她大半個身體,腳上的帆布鞋磨損得厲害,遠看都是灰黑色。

    她悶頭貼著邊線往前走,全然不看迎面的人群,步伐慢極了,他看著都覺得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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