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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5:54:57 作者: 柏楊以南
    秦風鬱悶地跟在兩人身後。

    白瑞雪抱著小木偶人,很是新奇地四處亂看,眼睛都不夠用,不看路的,被白豐年扶著才沒有在該拐彎時去撞牆。

    白豐年奇怪道:「有那麼好看?又不是第一天來。」

    白瑞雪回答,「這是被困多日的反彈效果。你應該很理解我。我被困在一間小小的房子,非常希望出這道門,而你被困在這棟大樓里,也非常希望出去。」

    白豐年的胸腔里縮著一團濁氣,這是被困多日的憋屈惆悵。

    「說的是,我不該笑話你的。」

    「沒關係,我沒有怪你。」

    白瑞雪想上樓,白豐年攔住他,四五六樓很髒,一樓也很髒,「這幾處地方都死過人,沒人收拾,很亂。你沒聽你秦叔叔說,食堂白天死了一個人嗎?」

    「那只能在二三樓逛一逛嗎?」白瑞雪嘆氣,「好想出去啊。我想吃煎餅小籠包冰淇淋燒烤火鍋了。」

    「別說了,我好饞。」白豐年苦大仇深。

    「別說了,我不能吃東西。」孟忍木然。

    「我是不是要跟一跟隊形?」秦風笑。

    「當然啦!」接話的是白豐年。

    「那好吧。」秦風對上白瑞雪的眼睛,聳聳肩說:「別說了,我一直都吃不飽。」

    **

    徐翠翠是大樓里唯一有條件吃飽的人。

    她在冰櫃裡儲存了一背包的肉貨,風乾雞、風乾鴨、臘肉、臘香腸。別人都只冰櫃裡存儲著死人的皮,再餓也沒人去翻。因此,這些肉一直是安全的。

    但她不敢在白天吃肉,只能偷偷晚上吃,不敢吃飽,保持削瘦飢餓的模樣最好。

    這邊,徐翠翠蒸了香腸。

    另一邊,白瑞雪嫌只在二三樓打轉不過癮。秦風便說:「我白天下去,看到徐翠翠正在收拾食堂,那裡應該乾淨了。」

    為了防止那具屍體被人當儲備糧,他特意去處理屍體,然後看到徐翠翠已經將屍體丟出窗外了。

    想來,她也不希望看到人啃人的悲哀畫面。

    小團體下了樓,擁有嗅覺的人聞到了香味。

    白瑞雪抱緊了小木偶人:「啊,是香腸的味道。」

    白豐年的口腔自動分泌涎液,「是香腸,是徐翠翠在蒸香腸!」

    徐翠翠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隱藏了。平時空口吃的她,難得奢侈一把,用鍋蒸熟蒸軟,沒想到被抓個正著。

    白豐年盯著白色瓷盤裡的香腸,紅潤,流油,香氣撲鼻。

    白瑞雪小聲說:「我好久沒吃肉了。」

    白豐年雙眼發直,「我也好久沒吃了。」

    徐翠翠目光掃過三個人,抿緊了嘴唇。

    秦風看著兩人的饞樣,心裡發笑,面上也帶笑。他的目光飄到徐翠翠警惕的臉上,說出的話天然帶著義正言辭。

    「徐翠翠,原來那些被偷走的肉都在你這裡呀!」

    徐翠翠輕輕呼氣,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說她只有手中的一盤肉,別人肯定不信。難保冰櫃的肉不會被翻出來,搶起來,她肯定是搶不過的。

    徐翠翠強忍滴血的心,擺出熱情的姿態,邀請他們來一起享用。

    「我這裡還藏著很多肉,我們可以一起分一分的。」

    三分之二的肉,分了出去。

    徐翠翠心痛不能自己。

    張月還是沒有回來,焦急,心臟正反兩面煎熬。

    她與「楊玲」的交易已經結束,今晚本來沒有理由清醒著消磨夜晚的時間,唯一的希望,就是盼著張月回來。

    看著窗外白茫茫的霧,她胡思亂想,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壞那一面猜測。

    上午,廚師長站在大門外,他身後的白霧隱藏了什麼。

    保持人形時,怪物會思考、有理智、充滿人性。廚師長那樣的人,不可能獨自作出引誘的舉動。

    他的身後,有沒有張月呢?

    最壞的猜測,是張月丟棄了自己的皮囊,獸性打敗人性,她不回來了,她不記得自己的約定了,她不再站在徐翠翠這一邊了。

    否則,她為什麼不回來呢?

    徐翠翠面向窗,屈腿坐在餐桌上,臉龐的線條冷漠,在細究時,才會發現眼底的脆弱。

    就在她越想越痛苦的時候,窗外出現了動靜。

    徐翠翠看過去。

    什麼東西?長長的,揮來揮去,左搖右擺,像汽車的雨刷器。

    它抹開窗上凝結的霧,顯出了身形。

    咦,是一根尾巴。全身覆蓋黑色的鱗片,越到末尾,鱗片越細密。折射著細小閃爍的微光。

    最奇特的,是它尾部有一圈白色的印記。

    徐翠翠看真切了,忽然發現它的鱗片是透明的,因底下的膚色黑黑的,才有了錯覺。而那一圈白色的印記是鱗片厚度較大,透明色變成略微渾濁的白色。好像套了只白玉戒指。

    這條尾巴倏地消失了,一張似蜥似蛇的臉貼了上來。

    它金黃的豎瞳好像很溫柔。

    它趴在窗上,一動不動凝視徐翠翠。那條長尾在它身後擺動,不斷驅散著白霧。

    徐翠翠目光怔怔地。

    她恍然明白了什麼,跳下桌子,趴在窗前,跟怪物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對視。那雙眼眸閃動著別樣璀璨的光輝,就這樣互相仔細地看。

    良久,她輕輕呼喚:「張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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