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頁
2023-09-14 15:54:57 作者: 柏楊以南
王照用力一踹。
門彈開了,與此同時,礦泉水瓶的頭部也被彈開了。
白霧迫不及待地飄散出去。
門開時,王照囂張大笑,空氣中氣流波動,一部分霧被他吸入口中。
王照臉色一變。
很快,白霧察覺他不是獵物,迅速離開他的身體。
他感到強烈的眩暈時,瞥見一點白光向他襲來。
他倒下的時候,脖子上已經插著一把美術刀,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白霧消失後,徐翠翠解開保鮮膜,大呼一口新鮮空氣。
而後,她瞥他一眼。
他還沒有死,胸膛輕微地起伏,徐翠翠不放在心上,他堅持不了多久。
解決危機後,心裡那根緊繃的弦一下子斷了。徐翠翠蹲下身體,臉埋在掌心上,她切斷了王照的血管,那些呈噴灑狀的血射了她一臉,掌心上也有,兩相接觸,帶來一種溫熱的濡濕感,並伴隨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良久,她抬起頭,雙手趴在地上,朝王照爬過去。
他還沒有斷絕氣息,他的血還沒有流盡。
徐翠翠握住美術刀的刀柄,輕輕往外一拔,像拔出來一隻塞子,那些血大股大股地滾出來。
幾秒後,他沒有了呼吸。
徐翠翠切開他的傷口,幾乎切斷他的脖子,確認他是人後,怔怔看著他失血後青白的臉,「我殺人了。」從沒有如此清晰地認知到,這是她親手殺死的人,手中還染上腥臭的血。
她眼神變幻幾番,忽然抬起下巴,「徐翠翠,你殺得好!」她對自己說道。
她站起來,不再多看那具屍體。走近洗手台,她撕下鏡子上用膠帶粘貼起來的外套。
她盯著鏡中人。
那人滿面猩紅,似乎眼睛也是紅的,陌生得可怕。
她打開水龍頭,清洗美術刀,清洗臉,清洗身上任何沾上血液的地方。
她脫下那些骯髒的衣服,跨過屍體,到小房間尋找能穿的衣服。對小房間的慘狀不忍細看,她找到幾件大碼童裝套在身上,就算多麼消瘦,到底是小孩子的衣服,穿在身上難免束縛,在鏡中一照,卻看出性感,太緊太貼身了。
徐翠翠穿上那件乾淨的外套,現在她要開始轉移張月、馮贈和鄭富了。
四樓的人都死得只剩她們,在任何人眼裡都值得可疑。
她必須轉移她們。
只是,等張月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四樓,而四樓的人都死完了,又會用什麼眼光看待徐翠翠?
徐翠翠想,如果交付真相不能得來認同,大不了一拍兩散。
一趟一趟又一趟,她將她們搬到食堂。
最後一趟,她清理廁所里關於她的痕跡,那些髒掉的衣服、塑料瓶、保鮮膜,全都要拿走毀屍滅跡,一併扔出一樓窗外。
她休息半小時後,準備前往六樓,拿取勝利品——肉貨。
只是偶爾心中會閃現出一兩個念頭——防毒面具到底在誰手裡?怪物究竟變成了誰?
他們在這個夜晚,是否會睜著眼睛,靜靜看她和王照的廝殺?
她揉揉眉心,放輕了腳步。
手中沒有懷抱東西,視線不再受到阻攔,她途徑二樓,腳尖踢到什麼東西,低頭定睛一看,一個紅色塑膠袋,沉甸甸躺在階梯上。手指撥弄一下,看見散裝的米麵、紅薯粉和一些放過太長時間蔫掉的根莖類蔬菜,還有幾個紅薯。原來是誰的食物落在這裡。
徐翠翠不由彎下腰,捻起一根斷掉的麵條,神情憤然。
她們分配到的食物中並沒有易於加工且儲存時間長的麵條和紅薯粉。
分配食物的當天,幾乎由廚師長一手操控,他也從未提過所剩食物中還有麵條和粉絲。
她不由猜測,這袋食物的主人是廚師長,就算不是他,總歸是食堂員工中飽私囊。
這裡是二樓,她記得廚師長和一幫文弱文員抱團躲在二樓。
徐翠翠提起袋子,可能這是戴面具的人偷拿出來的,聽到王照的大喊大叫後,嚇得逃走。
她轉身下樓,沒看見轉角處的小木偶人。
孟忍在四樓看了一場戲,太過驚險刺激,忘記自己的目的。在徐翠翠忙著轉移同伴時,他順著王照的兇器滴下來的血液,一路爬到六樓,又見到一副兇殘血腥得令人難以忘記的畫面。
——那隻怪物四肢修長,匍匐時像只青蛙,全身通黑,覆蓋鱗片,白熾燈下閃爍著繽紛的光彩,但鱗與鱗之間掛著渾濁的粘液,似紅非紅,似黃非黃,好像生物血液中的一種成分。猙獰、恐怖和噁心是它的形容詞。
它正在進食。那張酷似蜥蜴的面孔竟然能看出沉迷、貪婪、興奮等種種情緒。
它金黃色的瞳孔豎成一條極細的線。孟忍遠遠看去,幾乎不能發覺它的瞳孔,只看到灰青色的眼白。
它快要吃完了,一張臉血淋淋,臉上細小的鱗片掛著一些殘渣肉屑。
它似乎飽了,腆著肚皮趴到地上。似乎渴了,伸出蛇一般的長舌,舔舐隨處可見的血液。
吃飽喝足,它挑起自己那張濕淋淋的皮囊,慢悠悠穿在身上。
孟忍感到一種生理上的不適。他如今的身體構造簡單不過,一塊木頭,沒有五臟六腑,沒有血管脈絡,沒有皮肉骨頭……是榆木,自身的情緒簡單乏味。
他本該沒有任何反應,怪物吃的是人,又不是木頭人。人類可會對同類吃雞感到恐懼和同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