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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5:54:57 作者: 柏楊以南
    於是,他說道:「因為我是壞孩子。」

    「……」徐翠翠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白瑞雪只是仰著臉看她,臉上神情很平靜,難以看出他的真實情緒。

    沉默許久,徐翠翠轉身道:「又一條規則確定——禁止破壞公司的人偶娃娃。」範圍應當不會擴大到財物上,因為秦風等人製作武器時就拆掉了拖把等物,現在還有不少人拿著凳子腿充當武器呢。

    大家用憐憫的眼神看著白瑞雪,這一條規則的確立意味著他死期將至。雖然大怪物已經死去,但等到夜晚來臨,那是小怪物們的天下。

    重新確定方針後,大家都散去了,他們心中各有思量,沒有人提起主動去試探規則,他們都不想當一隻實驗羊。

    走廊上散落薑餅的衣物和皮囊。

    大家一致認為薑餅是中途被怪物害死利用。她理應得到人類死者該有的待遇。

    宋明縫補好薑餅的皮囊,作為對死者的尊重,他一直用輕柔的手法將它摺疊收袋,這是多年工作經驗帶來的手法嫻熟,它沒有一絲褶皺,平整地躺在塑膠袋裡。

    衣服通常都有賣點,如果一件衣服胸前有一朵花,宋明疊衣服時會注意花樣露在最上面,透過包裝袋,可以看到這朵漂亮的花。

    在收斂薑餅的皮囊時,他也注意到這一點,他將薑餅的人臉朝上。她正大笑著,目中保留了她摘下頭套時前一刻的貪婪。

    宋明帶著它來到二樓。

    他打開存放死者皮囊的庫房,在庫房裡徘徊的屍臭味得到釋放,迫不及待衝出門去,宋明首當其衝,但他面色毫無變化。

    關上門後,他暗想等食物耗盡,就可以向食堂借用冰箱冷藏這些皮囊了。

    ……

    時間漸漸流逝。

    人群中保持著一種僵硬的氣氛。

    沒有人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試探出一條規則。徐翠翠同樣惜命。

    她有點後悔自己說得太多,從一開始就太自命不凡。

    如果她冷眼旁觀,這些不知情的人會一個個跳進陷阱,驗證一條又一條的規則。

    難道只能聽天由命?

    她不想被動,她想掌握主動權!

    徐翠翠不甘心地咬著食指上的骨節,疼痛使她更清醒,她眼裡閃過瘋狂的狠意。她不想死,就只能別人死!

    現在是晚上七點。倖存者早已在四樓匯聚。

    他們的晚飯時間越來越推前。

    在漫長的時間中,他們製作了口罩,現在就戴在臉上,一層一層又一層,下半張臉已經高高凸起來了。

    白豐年尋找著白瑞雪。秦風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兩人,其中一人就是白瑞雪。

    「我要去找他!」白豐年說道。

    「然後呢?」秦風態度有些冷漠。

    「然後……」白豐年說不出然後,他知道白瑞雪會被白霧中的小怪物吃掉,他說不出來。

    「他今晚一定會死。」秦風逼迫他看清事實。

    白豐年沉默良久,拳頭攥緊、放鬆、又攥緊。最後,他用晶亮的眼睛注視秦風,語氣鄭重:「我還是要找他!」

    秦風不明白,只是相處幾天的陌生人,為何如此牽腸掛肚。他在白豐年耳邊輕聲說:「你看,他親生母親已經忘記他了。」

    白豐年向著秦風示意的方向看去,那裡正坐著一位胖胖的女人,她看著鄭富的目光說不出的溫柔。鄭富正手舞足蹈地說著什麼,惹得她微微一笑。

    一道酸苦的水流經心臟,白豐年說不出的難過。為著那個始終安靜的男孩。

    秦風還在說:「我看他們才像親生母子。」

    「那小雪呢?他不是多餘的!」話音剛落,白豐年已大步踏了出去。

    不少人看過去,又事不關己地收回視線。

    白霧開始侵入這棟大樓。

    白豐年捂住口鼻,時間不等人,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白瑞雪。他想留在那個可伶男孩身邊,就算他的結局是死亡。

    白瑞雪會躲到什麼哪裡?

    他留戀什麼地方?

    會是媽媽工作的食堂嗎?

    白霧瀰漫在整棟大樓,白豐年的神智開始模糊。

    他想起男孩淡漠的語氣——「死亡並不可怕。」

    他想起男孩遙望鄭晶晶和鄭富之間的相處,然後毫不留戀地選擇跟在他身邊。

    他想起男孩隨身攜帶的小木偶,男孩有時會跟木偶人輕聲說話,那是朋友間的秘密語言,他總是聽不清。

    白瑞雪不在食堂,他在三樓的老闆辦公室!

    當白豐年得出這一結論,他已感到眼前天旋地轉,所有的顏色都在瞬間褪去,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男人朝地面砸去,一隻手斜斜刺來,攔腰抱住了他。

    秦風抱起白豐年,無奈說:「你有一點重。」

    白豐年不省人事,沒有絲毫回應。

    白霧像滾滾的濃煙朝一個方向前進,秦風低頭看了看男人的眉眼,他蹙著眉,睡顏很不安穩。

    秦風輕輕一嘆,他抱起白豐年跟隨白霧來到三樓的老闆辦公室。

    時間不早不晚。進食完畢,白霧開始退去,它們繞過秦風的小腿,緩慢離開。

    辦公室點著一盞暖色的檯燈,旁邊站立一個小木偶人,綠色的玻璃眼閃爍著光芒。橘黃色的燈光映著少年恬靜的側臉。他半躺在咖啡色沙發上,擁抱著兩隻金黃色的海綿寶寶。他只露出小半張臉,白得嚇人。他烏墨色的眼睫像一隻靜止不動失去生命力的蝴蝶,停在那裡,已是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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