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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5:54:57 作者: 柏楊以南
電動車的速度不慢,很快遠離,可是笑聲依稀留在耳畔,久久不停。
街道上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或面帶笑容或緊蹙眉頭或失落哭泣……十米外,一家早餐店排了一行人,老闆揭開蒸籠,白色的水蒸氣瞬間像爆炸了一般,形成一朵巨大的白蘑菇。
「哇!好香!老闆給我拿一個素的、兩個肉的!」
能有多香?
當白瑞雪心底冒出一個疑問後,香氣蔓延到他的嗅覺範圍。
是……生活的香氣。
某一瞬間,白瑞雪生出了一點奇異的情緒,自心底發芽,所以心口痒痒的。
無論死去,還是成為另一物種,生命都將在那一刻停止生長。兒童再也長不大,年年月月日日都會被媽媽帶著去上幼兒園。
當異樣蔓延全世界,買到的包子,裡面的餡料可能是一顆眼珠。它在你咬開的那一刻,死死地瞪住你。
白瑞雪摸著心口,低聲對自己說:「你真是個壞孩子。」
他最後遲疑地看一眼告示,接著離開了。
……
沉甸甸的水桶拖在地上,叫出刺耳的聲音。家裡沒有人,不必再費勁地將它提起來。
白瑞雪拖著水桶走出房間。他的房裡鋪設了一條地毯,不適合做些血腥的事。這是字面意思,因為秦風的血還沒流盡。
昨天晚上,他擦完地板才睡的。
他來到客廳一個較為寬敞的地方,正對著玄關和一扇門,旁邊是窗戶,拉起米黃色的帘子,再打開燈。
白瑞雪坐在地板上,將桶里的秦風輕輕拿出來。
秦風安靜閉著眼,他的皮膚十分蒼白,是白牆上的膩子粉顏色,缺了生機,白得可怕。
白瑞雪摸了摸他的頭髮,當作是「手術」前的鼓勵。接著他要給自己放血,穿針引線,重複昨晚沒做完的事。
他怕的事情不多,怕痛是其中之一。
因為要作血管,需要的血量不少。白瑞雪到廚房拿起案板上的一把刀,在手腕上作出割的姿勢。忽然又感到這把刀太大了,骨頭都能輕易剁掉的樣子。他見過白豐年剁雞,「噔」的一下,雞就分成了兩半。
他放下這把大刀。在刀架上找到一把最小的、用來削橙子皮的水果刀。
有那把大刀作比較,水果刀如此小巧玲瓏,白瑞雪感到沒有那麼懼怕了。
他回到客廳,坐了回去。眼睛一閉,抓著水果刀一划,十分利落。
鮮紅的血液也很利落地流下來。
刀身也變得鮮艷。
有那麼一滴血濺在秦風的臉上,白瑞雪伸出乾淨的指腹輕輕抹掉,痕跡還在,仿佛是秦風紅了臉。
其實,他的血線代替了秦風的血管,血液的流通會讓秦風變得更像一個活人,有溫度,有血色。也許還會臉紅。
不過縫補的痕跡無法遮掩,脖頸上、肩博處、大腿根、膝蓋手肘都有一道猙獰得像血線蟲的縫痕。
漸漸地,縫起來了。時間流逝得多快,白瑞雪也感知不到。
血線發揮了它的功能,秦風身上死白的顏色已經褪去。他的肌膚變得紅潤柔軟有光澤,就像普通的夜晚睡著了一般。
白瑞雪等著他睜開眼睛。
「咚咚咚!」
白瑞雪抬頭看著門的方向。
他把睡在他大腿上的腦袋移開,然後無聲走過去。踮起腳尖,眼睛貼著貓眼看出去。
外面的人臉被放大了,與他自身的肩博有著嚴重的違和感。
是不認識的人。
他悄悄地退開,假裝屋裡沒有人。
秦風靜靜躺在地上。縫補時,白瑞雪特意將全部布料挑出去。現在他光裸著,以一種扭曲的、不正常的姿態歪斜在地上。
白瑞雪進到浴室,準備拿濕毛巾給秦風擦拭身體,他的體表很髒,很多血漬。
門外。
陳文彬等了一會兒。
他確信自己搜集到的資料沒有問題,秦風是搬到了這裡。就算現在是上班時間,屋裡也應該有人。最新資料里,秦風的同性情人的弟弟剛住進他家。
他擰著眉。好幾年沒有見秦風,在秦風跟家裡斷了關係,走上一條不歸路後,幾個朋友為了向家人保證自己絕不會像秦風,也絕不會幫助他,紛紛與秦風斷了聯繫。
秦風去哪裡了?幾個朋友都不知情。
直到陳文彬去榕城出差,喝醉後與夜店女子一夜情,事後才膽戰心驚地到醫院檢查。他在醫院,瞥見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於是,他找到了私家偵探。
屋內始終沒有動靜,他疑惑著,看了看門上的防盜眼,貼了上去。
有住戶曾經投訴,說家裡的貓眼是殘次品,竟然可以從外面看到裡面。
不過這是裝修公司的鍋,物業不背,表示可以集資給每戶人家重新換上防盜眼。不過有幾戶人家不肯出錢,認為這是沒有必要的事,費錢。
其中,態度最為堅決的是十二樓孤身居住的阿婆。
她個子矮小,平常根本不用貓眼。聽說是壞的,就用膠布和紙片把貓眼遮起來了。
這個阿婆,就是被電梯門夾死的阿婆。
她被警方認定是失蹤,她的女兒在外面貼尋人啟事。就連曾經見證她死亡的人也被改變了認知,也覺得她是失蹤了。
陳文彬本來只是試探一下,沒想到竟然能看到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