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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4:26:47 作者: 艷山姜
    公爵靜靜地看了一眼窗外的花園。所有的聲音都被阻隔了。午後的室內是沉睡的,亦是昏暗的。奄奄一息的日光,平靜地落在那張蒼老的面龐上,起伏的溝壑之下,深藏著一座深淵。

    「直到你出現,插se。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別吃驚,你要知道,假如沒有我的默許,你根本不可能靠近他。」

    「於是這反而讓我確信,你就是我在等的那個人。你有野心,還有能與之相配的能力與心性。」

    「但我要找的不是一個戰爭機器,而是一個能改變未來的人——你必須相信點什麼,才不會在這條路上迷失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嗎?」

    「如果你只懂得破壞,心中卻無敬畏,那麼你也不可能成大事。」楊欽南意味深長地說,「每把刀,都該有自己的刀鞘。」

    這是個睿智的中年人。

    他的眼神儘管渾濁,也真是銳利如鷹隼。

    池晏想,以前的楊欽南,總是若有似無地在他面前,釋放一些軟弱的信號。原來這都是有意為之。現在這一刻,他所見到的,才是真正的公爵,是能夠睥睨帝國的雄鷹。

    但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楊叔叔,我明白。」

    他甚至不需要再表態。因為,從站在書房的那一刻,從他聽到這些話的一刻,他就已經沒有選擇。真相從來不是免費。

    但,楊欽南說得沒有錯。

    換作是從前的池晏,根本不會相信公爵的話——或許說,他根本不會相信人。楊家父子和他,這樣微妙的三角關係,仿佛就是在影射他的少年時代。他已經歷過一次痛徹心扉的背叛,怎麼可能再相信別人?

    但現在的他,卻願意再信一次。

    因為他知道公爵不是石東,楊倚川更不是石青。而他也已經走過了舊日的心魔。

    害怕被其他人背叛,說到底,還是太自私。但現在他不再只為他自己活著。所以他也明白了公爵的想法。

    他明白了這世界上真正值得追逐的,不止是錢,甚至也不止是權力,還有某些比它們更重要的東西——比如改變一個國家,改變一個時代,甚至是,鑄就一個新的神。

    只有這些東西,才能讓一個冷血動物,也變得熱血沸騰。

    當然,說到底,他並不高尚,永遠也不可能會高尚。

    但是為了他的陳小姐,他願意再試一次。

    池晏幾乎沒有猶豫,就下定了決心。楊欽南從他的眼神里讀出答案,面露滿意之色,又同他細細地交代了一些公事。

    對話結束之際,池晏打算離開,卻再一次被公爵叫住了。

    「哦,有件事情一直忘了告訴你。」坐在辦公桌後的中年人笑了笑,「雖然我很欣賞你的膽色,但你對我的兒子做了這樣的事,我不可能視若無睹。所以,很抱歉,年輕人,我也跟你開了一個小玩笑。」

    池晏一怔。

    「竺萱跟你的匹配度是假的。」楊欽南慢慢地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張紙,「但這個,是真的。」

    隔得並不近,百葉窗的陰影,將這張紙分割了無數個細細的長方形。

    但每個字他都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份年代久遠的基因檢測報告。

    「陳松虞—匹配對象—池晏」

    「匹配度:100%」

    「這個小姑娘也很有意思,對自己夠狠,跟你很像。」楊欽南微微一笑,向他道出了多年前的真相。

    將匹配數據從核心資料庫里刪除,這是在陳松虞的能力範圍內,最萬無一失的做法。她做得很好,成功地隱瞞了這麼多年。但很可惜,數據總能找到備份,機器並非是萬能的——

    只有權勢,才是萬能的。

    於是,在徹查池晏的過去後,公爵大人就命人徹底銷毀了這條匹配信息。這才是為什麼池晏三番五次派人去查,始終也找不出真相。甚至於那份涉及到「愛無能症」的體檢報告,也是為了誤導他,而故意留下的線索。

    「這是世上僅存的唯一一份備份報告。」楊欽南將它慢慢往前遞了遞,「現在,它是你的了。」

    *

    工作人員在外面敲門。

    「陳導演,時間差不多到了。」

    於是房間裡的兩個人,一對喁喁私語的愛情鳥,終於也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慢慢地牽著手,像散步一般,來到了一片漆黑的後台。

    其他人已經站到了舞台上。

    他們聽到尤應夢在向觀眾打招呼,滿場的尖叫聲,要將千人放映廳的天花板都掀翻。

    池晏拍了拍松虞的手背:「你該上去了。」

    但松虞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他:「我還有最後幾句話要對你說。」

    「你說。」他溫和地說。

    明晃晃的舞台光,透過厚重的幕布,影影綽綽地照耀著陰影里的兩個人。像是暴風雨後第一縷從雲層里穿透而下的光柱。

    而松虞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嗎,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在想,基因究竟是什麼——」

    一開始,她覺得那只不過是一張政府報告,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

    後來她認識了池晏。關於基因的一切,都真實地作用到她身上。於是她以為這是某種動物的求偶本能,是她需要克服的、糟糕的生理反應。

    「但是,現在我才明白,理智和情感根本是沒有辦法分開的。這一切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她輕聲道,「說到底,我害怕的是自己,我不想接納的,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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