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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4:26:47 作者: 艷山姜
    但公眾的怒火,究竟到哪一天,才能真正地平息呢?

    當權者對此也無計可施。

    他們只希望這一場革命的潮水,能夠自然而然地褪去。而他們也能夠像從前一樣,維持自己溫水煮青蛙的統治。

    很可惜,連松虞都知道,事情絕不會有這樣簡單。

    她從未見過如此盛況。

    即使是在八年前,當《新帝國婚姻法》出台而引起軒然大波時,其影響力也不及其十分之一。

    某種直覺告訴她:帝國的確是要變天了。

    然而這對於他們的電影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基因騙局的犧牲者尤應夢,被推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是無數人心目中的完美受害者,一個美麗而悲傷的時代符號。但這樣一個人,還能夠在事情被曝光之前,就主動提出與榮呂離婚。這讓她簡直像是一位新時代的自由女神,高舉著反抗的火炬。

    另一個意料之外的獲益者,則是松虞自己。

    她的處女作《基因迷戀》,原本只是一部相對小眾的文藝片,卻因為影片「反抗基因」的主題,而開始被無數人視為聖經。

    不僅影片的網絡播放量直線飆升,實體碟片也立刻被賣到脫銷,甚至在暗網上被炒出了百倍的高價。

    隨著越來越多人愛屋及烏地去了解陳松虞這位女導演,她也就徹底地出圈了。不僅是因為她的作品,更是因為她這個人。接下來則是更多的翻案——

    為什麼她只是因為支持長片,就要在星際電影節上遭遇如此冷遇?

    為什麼她只是一部電影失敗,就要徹底地被公司雪藏,被資本拋棄?

    為什麼時隔兩年,她終於有機會東山再起,卻還要在自己的新片發布會上,被當眾被男記者潑髒水?

    在一篇盤點陳導演職業生涯的文章里,一條獲得最高認同數的評論是這樣寫的:

    【作為一名年輕有為的女性導演,陳松虞的經歷,恰好再一次證明了這個時代對於女性的壓迫、污名化和輿論綁架。】

    【這是一個性別暴力無處不在的時代。】

    「基因匹配」只是一個切入點。受害者也不僅只是女性,還有不被看到的貧民窟居民,還有被欺瞞的基因缺陷者,甚至於被盲目的基因崇拜所愚弄的普通人……某種意義上,這個國家的大多數人,都長久地活在一種毫不公正的社會體制之下。

    而現在,帝國長久以來的遮羞布終於被撕開了。所有站在陰影里的人,都睜開眼睛,看清了這個國家的滿目瘡痍。

    支持陳松虞和尤應夢的新電影,也變成了革命的一部分。一張薄薄的電影票,同樣也化身為一種反抗的姿勢。

    *

    在這樣日漸高漲的呼聲之中,她們終於等來了影片的首映禮。

    沒有人會想到,這部電影會有這樣的時運。

    最開始宣發對本片的票房預測是相當保守的,無論影片質量如何,題材和時長對於當下的觀眾而言,門檻都太高。

    但現在,這是一部萬眾矚目的作品。人人都說小紅靠捧,大紅靠命。這就是他們的命。時代想要造神。而他們就是被選中的神。

    松虞坐在後台的化妝室里,造型師在為她勾勒最後一筆。鏡子邊緣一排冷白的燈光,照耀著這張光芒四射的臉。她很少會這樣盛裝出席。但今天是個太特殊的日子,值得她大費周章。

    她穿著一條墨綠的真絲露背長裙,如此曼妙的剪裁,將她後背的曲線勾勒得淋漓極致。

    太過攝人心魄的美。

    造型師不禁也為之屏息,但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陳老師,戒指要先摘掉嗎?好像不是太搭。」

    修長的手指上,那隻明亮的粉鑽,像是一顆溫柔的星辰,散發著虛晃晃的光。衝撞了這抹嚴肅而濃郁的綠。的確顯得格格不入。

    但戴著戒指的手只是緩緩伸出去,點了點剛剛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上面是一段未完的對話。

    【陳松虞:首映禮你會來嗎?】

    【池晏:我儘量。】

    她笑著搖了搖頭:「戴著吧。」

    於是造型師也不再多言,做完了自己的事,打算默默地離開。

    松虞再一次叫住了她:「你有煙嗎?」

    造型師露出了為難的神情:「抱歉了陳老師,我不抽菸的。要不我出去幫您問問別人?」

    「算了。」松虞說,「沒事的,你去忙吧。」

    造型師「噢」了一聲,慢慢地往外走。但就在這時,另一個人說:「我有。」

    昏黃的燈光照亮這個男人修長而挺拔的身形。他的聲音和牆上的影子重合了,不斷地、輕輕地搖晃。他們仿佛跌進了另一個時空。

    松虞沒有轉身,只是對著鏡子裡的池晏,微微一笑道:「你來了。」

    池晏挑眉:「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高興。」

    「你這齣狼來了的把戲,再玩可就沒意思了。」

    他慢慢地朝她走過來,用手扶住她伶仃的手臂,彎下腰來,捏著她的下巴,與她交換了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之後才假裝無辜地說:「什麼狼來了?」

    松虞笑意更深,用指尖點了點手機屏幕:「回回都假裝冷淡,還不是狼來了嗎?」

    池晏也笑了,聲音低啞:「我以為,這是情趣。」

    他的手覆上她的後背,用指腹一寸寸下陷。當她的皮膚隨著他的觸碰而微微戰慄的時候,仿佛一萬隻蝴蝶在他的掌心飛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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