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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4:26:47 作者: 艷山姜
    基因迷戀 第93節

    最後幾個追兵也被炸死了,但難保還有其他人躲在暗處,在這裡多停一秒都是危險……

    松虞突然清醒過來。

    相信他。儘管她什麼也聽不見,心裡仍然有個聲音告訴自己,相信他。

    於是她又撐起身體,在濃煙里屏住呼吸,反握住池晏的手臂。

    火光里,他掌心的汗滴到她唇邊,她嘗到一點咸,混雜著濃烈的血腥氣。

    聽覺慢慢在恢復。視線也越來越清晰。

    濃霧裡,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展露出來。外殼一定地損毀了,但仍然巋然不動,有種殘缺的莊嚴。是那隻飛行器。它竟然完全沒有被炸毀。它果然……內藏玄機。

    劫後餘生的狂喜湧上心頭。

    突然松虞很想要哭。倒流的恆河水,重新回到她的眼眶裡,翻滾起一層層模糊的水霧。

    但不可以哭,至少不是現在。

    池晏拉開飛行器的門,直接將她抱了上去。

    *

    門關上的一瞬間,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松虞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

    在她看來,眼淚是懦弱無能的表現。她從來不願意將軟弱暴露在任何人面前——甚至是在她自己面前。

    但這一刻,她根本不管不顧,只想要放肆地哭出來。淚如雨下的瞬間,她反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好像所有的負面情緒,恐懼,驚惶,痛苦,絕望……都隨著淚水,在決堤的洪流里傾瀉出去。

    他低聲笑著,慢慢伸出一隻手來,緩緩撫過她的後背,最後落在她的臉頰上。指腹滑過柔軟的皮膚,替她擦掉臉上的淚。動作很溫柔,可惜他滿手是血,黏膩的感覺反而更加強烈。

    「我想吻你。」他輕聲說。

    他想要吻掉這些眼淚。

    松虞想嘲笑他,在這樣危險的時刻,竟然還有這種談情說愛的閒心。

    但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跳也再一次炸裂開來。

    他的聲音令人沉淪,像一個美麗的漩渦。

    「很可惜,現在不可以。」池晏又緩慢地說,聲音變得更輕,「你會開飛行器麼?」

    松虞:「……」

    旖旎的氣氛立刻煙消雲散了。這個問題在她看來,甚至有點荒誕。

    「我以為現在的飛行器都是自動駕駛。」她說。

    他笑著咳嗽了兩聲:「我的飛行器不是。」

    當然了,所以它才能挨過這次大爆炸。

    松虞又想要說些什麼,但突然她心臟又重重一跳,像是被個小錘子敲了一下。某種糟糕的直覺。

    或許是池晏同自己閒聊的語氣太隨意,或許是他的另一隻手還搭在她的腰上,這動作太具有欺騙性,令她竟然忘記了什麼。

    她慢慢地摸索著池晏的手臂,將那隻受傷的手抬起來。

    倒吸一口涼氣。

    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那樣深的傷口,看一眼都覺得心驚。

    這樣的手,的確是不可能再去做任何事的。

    「我知道了。」她說,「教我怎麼操作。」

    池晏笑了笑:「你這麼聰明。這對你來說,一定很簡單。」

    「死馬當活馬醫吧。」

    松虞在他的指示下,打開了操作台。

    觸控螢幕界面上立刻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功能按鍵,對於初學者而言,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她深吸一口氣,戴上了眼鏡和手套。

    視野受限,覆蓋著織物的手指也變得更笨拙,她小心翼翼地觸碰屏幕,點擊按鍵。中間難免出了幾次小小的紕漏,但好在都無傷大雅。恍惚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大學一年級,從學校借到了第一台攝影機。儘管那玩意兒是最老式的器材,又笨又重,操作極其麻煩,但樂趣在於學習本身:在於她又通過了一道窄門,發現了思維的新大陸。

    而池晏顯然是個很好的老師。他的指令始終言簡意賅,精煉有力。懶洋洋的語氣,仿佛一切都是輕鬆又尋常。

    只是在準備就緒,即將啟航的時候,他湊近在她耳邊說:「可能會有顛簸。記得低頭,彎腰。」

    顛簸算什麼?

    被炸過的飛行器,還能飛起來就很不錯了。

    松虞扯了扯唇,戴著手套的手握緊操作杆。

    再一次深呼吸。

    她已經漸漸適應了自己的新角色,駕駛員。雖然她仍然肉眼可見地緊張,身體緊繃,指尖也沁出了很多汗。

    突然間,另一隻手攥住了自己。

    隔著厚厚的手套,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掌心滾燙的溫度。

    還有他的血。溫熱的血立刻滲透了織物,包裹著她,血和汗混在一起,黏合著她悶熱的皮膚。

    」我陪你。「池晏說。

    兩隻手共同拉動了操縱杆。

    繼續將它慢慢地向上拉。

    飛行器真正開始上升的時候,她才明白這所謂的「顛簸」有多麼可怕,而對方輕描淡寫的語氣,又是多麼具有欺騙性。她一度疑心這飛行器要在氣流的猛烈衝突里,像蛋殼一樣碎開,而她自己也要被活生生地甩出去——

    但池晏將她按緊在自己的胸膛里。

    於是她的心好像也定下來。

    從萬里高空又回到人間。

    他們會活下來嗎?

    好像根本不重要了。

    他們已經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被不斷地推到絕境,又艱難地從縫隙里爬出來,從屍山血海里殺出一條路。剩下的一切都只能交給命運。對她,對他,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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