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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黑影自其中走來，踩過誰的指骨，伴著清晰的骨頭碎裂的聲音，緩緩逼近。

    白寧放下遮面的團扇，頂著那人的眸光回望，淺淺勾唇。

    ——多日未見，魔帝聶梵。

    第73章 身死

    是在那一瞬間, 忽而萬籟俱寂，喧鬧塵囂散作月光下的水窪, 星星點點, 映照故人模樣。

    沖天的血腥氣席捲正廳，他於黑霧中緩步走來，紅眸殷紅, 明艷的色澤似乎能與身後的囍字融為一體, 肩頭披著玄色披風，足靴踩過廳中的華美紅綢, 留下明暗交錯的褶皺。

    也是在這一瞬。

    白寧眨了眨眼，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似乎突然就安定下來。

    幾日未見, 聶梵看起來過得並不好。面頰消瘦，眼下青黑一片。

    正廳中的賓客疏散了不少，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個凌絕峰弟子，以及帶領弟子應戰的幾位長老，季言自然也在其中。

    「聶梵？」待到來者走進廳中, 季言一眼便認出了他：「你來這裡作甚？」

    聶梵置若罔聞, 眸光直直的看向層層刀劍後的少女。

    那是……曾在他夢境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

    禮堂之中少女一襲錦繡嫁衣, 腰肢纖細盈盈一握，高高盤起的雲鬢簪了三兩赤金色流蘇珠釵, 明艷的色澤, 為她清冽的眉眼鍍上一層淡淡的暖意，發間幾縷流蘇柔順的垂落在發間, 時而與耳上的赤金紅瑪瑙墜相互碰撞, 發出細碎的聲響。

    她換上紅妝, 雪膚墨發, 一顰一笑皆與他年少夢中一模一樣。

    聶梵動了動唇, 哪怕此刻閉上眼不再看下去，他依舊能清晰的在腦海中臨摹她的模樣。

    ——她不會知道，這幾日，他想她想得快要瘋掉。

    眼見著聶梵緩緩逼近，已有長老開口威懾：「大膽魔物，擅闖……」

    話音未落，只聽「砰」的一聲，方才還在說話的華髮長老憑空彈飛，狠狠砸在主位茶桌上，那長老吐了一口黑血，頭一歪暈了過去。

    ——那是一個煉虛中期的劍修長老。

    如此輕易的了解在他手上，全程不過呼吸之間。

    白寧愣了愣，饒是對魔神的力量早有耳聞，如今親眼見著，仍舊有幾分震撼。

    那一瞬間，周遭似有無聲的警鈴響起，刀劍低鳴，聶梵不耐拂袖，寒涼霎時席捲於整個正廳，片刻之間，場面恢復安靜。

    時間仿佛就此停止，廳內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驚異的望著他暢通無阻的穿過人群，走到那位新嫁娘的身邊。

    很顯然，聶梵對自己的力量已然有了八成掌控。

    白寧不動聲色收回眸光，垂下眼帘。

    「阿寧。」有些沙啞的聲音，恍若按捺無數情緒。

    她聞聲抬頭環顧四周，掃過一雙雙或是驚異，或是震怒的眼睛，末了才看向他，淺淺笑了笑：「好久未見。」

    誰也沒有想到，如今相見，是會在這種境遇下。

    聶梵喉結滾了滾，眸光深深落在她身上，白寧雙手交疊於小腹，迎上他的眸光。

    兩兩相望，似乎被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尋到了出口，聶梵緊緊將她擁入懷裡。

    「阿寧。」

    這一次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帶著幾分微不可聞的哽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狼顧忌著面子不敢發作。

    他緊緊攬著她，恨不得將她融進骨頭裡，剛才那個狠戾的魔帝，忽然又變成了她最熟悉的少年。

    「你不許嫁。」

    少女羽睫簌簌顫動，輕聲說了一句：「好。」

    兩人離得極近，這一聲輕輕的回應像是落在池塘里的鴻毛，帶起微弱漣漪。

    聶梵抿了抿唇，他還有好多話想與她說。

    想告訴她，這些天他真的很想她，也想告訴她，他不是故意入魔的。

    他不知道魔到底是什麼，直到那日體內功法失控，他這才在公冶望口中得知一切。

    他們說，他天生便是該入魔的魔神轉世，有魔族人人求之不得的暗靈根，他將成為魔帝，擔負起魔界的興衰。

    那是他的天職。

    他們說的言之鑿鑿，可他卻覺得荒誕至極。

    他一點也不想成為什麼魔帝，他只記得，他答應過阿寧，不能成魔。

    他沒有骨氣，他只想去揚州，想和阿寧成親。

    他發了狠一般的嗅著她身上淡淡的竹葉香氣，像是想要將這些天的思念都補回來，頭深深埋進她的頸窩裡，鼻尖蹭了蹭她的側頸，透著無盡繾綣。

    像是小狼輕易對她露出了最柔軟的地方，白寧指尖顫了顫，廣袖之下刀光一閃，白玉短刃輕易貫穿了他的身體。

    聶梵吃了疼，悶哼一聲，卻依舊沒有放開她。

    白寧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從來沒有人能想到，殺死一位魔帝，是這樣容易的一件事。

    「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他悶悶的開口。

    刺入他身體的刀刃並非俗物，聶梵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在被它吸走，疼痛從四面八方傳來，劇烈又清晰，仿佛來自魂魄深處。

    他太過了解她，以至於想也不想便能猜到，她不會任由墮入魔道的他，存活在世上。

    白寧將刀刃又送進幾分，確保無憂能徹底搗碎他的魂魄。

    這是當年封印聶梵靈根時，文酒贈與她的法器，從未想到竟然真的有用它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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