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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8:05 作者: 藻荇於池
她厭惡陳泰,也嫌棄陳小芬,甚至對陳小芳也沒幾分母女情。
她這輩子最想的,就是過上富貴省心的好日子。
早年主動給陳老爺懷孩子,勾搭陳泰;包括如今打扮兩個女兒,讓她們上學交朋友。
初心從未變改。
可惜每次幸福即將到來時,都會出意外,讓她與她想要的生活緣慳一線。
尚良娣趕走陳泰,疾言厲色質問陳小芬:「你要殺誰?」
陳小芬訥然搖頭:「我不知道。」
尚良娣冷哼:「我知道你心裡有委屈,但投生做女人就是要歷劫的,你自己不頂事,誰也幫不了你。」
陳小芬目光呆滯瞪住親媽:「你為啥要生我?」
「我以為你是個兒子,誰知道竟是個賠錢貨。」尚良娣語氣市儈又冷漠:「你自己要強點,振作起來,我可以再養你兩年。
將來找個心疼你的男人跟著,哪怕做妾,咱倆的孽緣都算是善終了。
你如果一直這麼佯死懶活的混,哪天他要把你賣進窯子,我也莫得意思阻攔。」
陳小芬沒再跟她親媽爭辯,她從前看不起父母,現在更看不起自己。
「婊子和爛賭鬼,能生出什麼好東西?」
陳小芬環抱雙臂,把面孔埋在膝頭,發出瘋瘋癲癲小聲詭笑。
好在尚良娣這時已經哐一聲摔門而去,否則難免再一頓打罵。
在房間裡只剩下陳小芬一個活人之後,屠惠心終於把遮掩面孔的雙手放下來,它一動不動站在屋角,眼神直愣愣盯住對方。
「你還想再試試?」商翠娥語氣遲疑,顯然並不認同夥伴奪舍的作為。
屠惠心這時總算開口:「她要我幫她。」
商翠娥驚訝:「啊?她也能看見你?能和你說話?她和庭庭一樣?」
濃郁的怨氣令屠惠心臉色格外陰森:「我感覺……剛剛。婆婆……你去。」
商翠娥內心困惑,滿臉猶疑,小心翼翼靠近陳小芬。
它學著陳小芬的姿勢蹲坐在床邊,讓自己的身影和小姑娘的身形儘量重合。
陳小芬眼神驟黯,猛地攥緊小拳手:「殺!」
商翠娥騰身而起連連後退,結結巴巴嘀咕:「她她……她……」
屠惠心替她往下說:「她好恨。」
商翠娥點頭如搗蒜。
其實無論死人活人,心底總會有一些執念。這些化不開散不去念頭,能令人瘋癲,也能使魂靈不散。
屠惠心和商翠娥的執念是愛和守護,使陳小芬瘋癲的執念則是精純的怨恨。
極度深重的怨恨,連女鬼都覺畏懼。
但這種畏懼又和她們面對厲海,或者那些經歷過戰爭殺戮的大頭兵們不一樣。
厲海心胸光明,不納暗垢,像烈日,幽魂畏其炙烈之氣,不能接近。俗稱百毒不侵。
兵伍在戰場上殺人如麻,孕養出冷冽凶煞之氣,人與鬼皆畏懼,避之唯恐不及。
陳小芬的怨氣和他們的陽氣、煞氣都不一樣。
大概因為怨氣與陰鬱之氣相近,她的恨意和兩名女鬼的幽冥之氣就像兩股水流,相觸即交融。
交融即混淆,會彼此牽引、互相浸染。
屠惠心死得憋屈,怨氣更大一些,和陳小芬簡直一拍即合。
而商翠娥只想保護霍振庭,貼上陳小芬的怨恨,反被她嚇夠嗆。
所以立馬轉頭勸阻屠惠心:「我們快走吧,我怕她『抓』住你,把你變成她。」
鬼上活人身,是要以自身念想影響活人行為舉止,驅策活人軀殼為鬼的心意做事。
但如果這名活人的執念強烈遠強於鬼,誰驅策誰就很難說了。
屠惠心不肯聽勸,反而轉頭盯住商翠娥提議:「我們可以一起上她身,我在楚縣見過『祖宗』怎樣合力上大活人的身。我倆心意一致,二對一,我就不會被她『抓』住了。」
這就好比打架,一對一,比的是誰強誰弱;多對一,當然勢眾一方占優勢。
商翠娥搖頭:「我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呢?」屠惠心不明所以:「我們都死了!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商翠娥仍堅持搖頭:「我只想好好守著庭庭,我怕被她怨恨蒙住雙眼,不記得自己還有庭庭需要保護。」
這句倒是把屠惠心給點醒了,恨太重,無論人還是鬼,都會失去自我。
尚良娣離開大女兒房間後,去廚房隨便煮些吃食,午飯時她和她老公吃乾飯,給陳小芬和霍振庭則各端一碗稀粥。
倒也不是顧意苛待他們,主要是這倆人一個在鬧絕食,另一個好像不懂得如何吃飯。
兩個全要她和她老公按頭摳嘴灌食,乾飯實在不好往他們肚子裡塞。
霍振庭在院子裡爬了一上午,渾身髒得好似條旱泥鰍,東泰和尚良娣摳他嘴往裡倒米湯時,他還在不厭其煩嚷嚷「找老公」。
結果熱米湯嗆進氣管,不僅噴得一臉一身黏糊糊,還憋得直翻白眼,差點溺死。
陳泰、尚良娣夫妻倆「侍候」完一個,還要「侍候」另一個,弄完兩個「活鬼」,皆感心身俱疲。
尚良娣自詡是遭過大難的人,從不信邪,這時卻不由自主對陳泰道:「你說……這座宅院是不是風水有問題?霍振庭爸媽是不是也死在這?」
陳泰訥然搖頭:「不曉得是不是死在這裡,總之死的時候,應是住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