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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8:05 作者: 藻荇於池
    楚老爺臉色難看至極,他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算計他的人正是眼前這位靳隊長。

    靳隊長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一些事情,其中有真有假,且沒有實證;所以教唆李半仙演這麼一出,先動楚家牌坊,再動楚家家廟。

    偏這兩處都不「乾淨」。

    靳隊長揚手吩咐自己副官:「封鎖檔案室,把楚縣前朝婦女私奔的案子全部調出來;查一下有沒有跟冀房氏能對上號的。

    馬上叫人去拆開楚呂氏的牌坊,看看裡面有沒有藏屍。」

    楚老爺憤懣異常卻無計可施,他活到這把年紀,從不怕別人來算計他。怕的是「有心算無心」。

    別人已經把他當做標靶,他還以為人家要跟他比槍法。

    他現在只能儘量逼自己冷靜下來,往好的方面想,就算挖出楚呂氏的屍首也不能證明她是被謀害至死。

    況且那座牌坊來頭不小,自不能說敲就敲。

    楚老爺思及此,再次高聲正告眾人:「楚呂氏貞烈牌坊乃前朝遜帝親賜,意義非凡,絕不能說砸就砸,至少要先上報總統府。」

    只要讓他和外面的朋友聯絡上,總歸還有迴旋餘地。

    厲海遠遠的觀望前方幾位官老爺扯皮,本已無聊到有些昏昏欲睡,被太陽曬得直打呵欠;胳膊架在霍振庭肩膀上,只差讓傻媳婦兒原地背著他。

    直到聽見楚老爺提前朝遜帝才驟然支棱起來,張開嘴就是從他父母處學來的地到燕京口音:「嘿!巧了。我這兒也有份遜帝手諭。

    您要是不提『御賜』,我都不想拿出來了!

    可您既然提了,我就還得拿出來給大傢伙兒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走出圍觀人群,從衣兜里掏出黃綢捲軸,並展開高舉,給楚縣百姓瞻視。

    厲二爺笑臉揶揄,做出京城子弟紈絝渾樣兒:「大家離近的看清楚,這上面寫的叫做『滿文』。

    您猜怎著著?

    咱們前朝皇家愛新覺羅氏,是滿人對吧?所以皇家頒旨、賜名賜號向來使用滿文,方顯正宗、正統。

    可我前兩回來楚縣,卻發現這麼多御賜牌坊,上頭刻的字怎麼全是漢文呢?

    我心裡一好奇,就回家讓我那位當過八旗旗主的額娘,給她遠房表哥薄儀寫封信問問。

    結果也是沒想到,我那遠房大舅舅,他還真回信了?

    就真沒想到呀,什麼御賜貞烈牌坊……整個就是一大寫的扯淡!」

    第130章 牆倒眾人推

    厲海囂張態度遭人討厭,但隨後用滿語高聲朗讀黃絹「手諭」又不免叫普通人生出幾分敬畏之情。

    滿軍入關時很多人不會說漢話,皇位傳兩三代之後漢話才在皇宮內院完全普及開。

    後來滿漢逐漸融合,滿人在外面也開始說漢話,但回家以後仍以鄉音交流。

    滿人家庭里,三四歲啟蒙的小孩兒都會先系統學習滿蒙漢三種語言,然後才學習天文地理算數文章。

    所以在燕京,滿蒙裔聚居的四九城十方營,會說滿語很正常,畢竟誰還沒有個家鄉話呢。

    厲海和他哥厲江童年啟蒙也學了三種語言,不過不是滿、蒙、漢,是漢、英、滿;且滿文是學得最邋遢那一支。

    因為厲老爺覺得用不上,厲太太教的也不太用心。

    兄弟倆各背了幾首兒歌童謠,認識些常用字,就算「結業」。

    厲海認讀滿文至今仍停留在兒童水平,但糊弄楚縣人夠用。

    楚縣決大部分普通百姓覺得能流利朗讀滿文的人,想必得是前朝皇親國戚,況且他還稱呼遜帝薄儀「大舅舅」。

    殊不知厲探長從皇旨到皇親一概都靠臨場杜撰,連念那段滿文「手諭」都相當敷衍。

    因為早上出門走得太著急,忘了揣上他哥給的小紙條,眼下乾脆即興給楚縣同胞背了半首滿族童謠。

    然後翻譯成批駁楚縣私建牌坊,欺君罔上、敗壞風氣的苛責言辭,並勒令即刻拆除。

    隨厲海話音落下,圍觀群眾的議論聲開始一浪高過一浪。

    家裡沒牌坊的皆感不可思議,家裡有牌坊的則無法接受厲海說法。

    有人高聲吶喊:「安氏貞潔牌坊屹立百年,怎能你說假就假?你到底什麼身份?何以服眾!」

    厲海到李木匠中前取過擴音話筒應聲:「我額娘姓哈斯琥,出身正白旗,您得空上燕京轉轉,一打聽就知道我什麼身份了。」

    說完又笑微微調侃起來:「我太爺當年貪便宜買了套仿官窯的茶具,雖然是假貨,但用了幾十年並未缺損,竟也輩輩相傳落到家父手中。

    家父如今仍常拿它待客,還對人說這套茶具是百年前皇家官窯精品。

    小小不言的謊話無傷大雅,你楚縣人喜歡自欺欺人,立那些石頭門框,說到底沒礙著別人事,我本也無意拆穿。

    如今民國政府都成立多少年了!我也不過就是一普通百姓,沒想拿前朝的皇旨觸咱民國同胞的霉頭。

    但楚老爺非要用自家假牌坊訛人,屬實過分!現在楚家牌坊內疑似藏屍,如果還不能拆,那麼天理何在?」

    楚老爺繃不住憤懣,破口大罵:「黃口小兒,信口雌黃!今天是你們作局要害楚家!」

    厲海轉過身跟他對峙:「我們的確預先做了些準備。但你家牌樓怎麼來的,呂氏與她的忠僕到底為何而死,你心裡不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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