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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8:05 作者: 藻荇於池
人群中維護秩序的治安所祁所長只得暫時放下職責,小跑過來跪在八十歲的祁老頭身邊給李半仙磕頭:「稟曾祖母,祁嶺是我的祖父,我是您曾孫祁浩,敢問曾祖母如今壽身埋骨何處?」
李半仙故作神秘:「在甘澤山,說不清地界,孝子賢孫務必幫祖母去找啊!」
祁家後人面面相覷,甘澤山那麼大,沒丁點頭緒,上哪找一具百年前的骸骨?
正想問時,李半仙忽然渾身抖了抖,大大方方睜開雙眼,把左手從水盆里拿出來,對面前眾人強調:「你們剛剛答應了祖宗的事情,可一定要做到。」
祁老爺和祁所長由年輕晚輩攙扶起身,追問李半仙:「能不能幫忙找到自家祖先埋骨之地。」
李半仙臉色為難:「不好找,晚點我再想辦法;今天很多遊魂排隊伸冤,你們先撤開。」
說完垂眼瞄一眼擱在大腿上的小懷表,已經快十點鐘了……下一段他得說快點。
銅鈴叮叮噹噹一陣響,圍觀人群越攢越厚,有人切切私語,有人抻頸凝望,都很好奇李半仙下一位請誰家祖宗登場。
霍振庭也在等著聽「故事」,但他對上一個故事並不太滿意,扭頭對厲海埋怨:「他講那個故事,庭庭好像聽過。」
厲海挨他耳邊:「不就是你上個禮拜給他講的嘍。」
「哦!」霍振庭稍感釋然:「原來庭庭講過……難怪耳熟。」
他當時做鬼話翻譯,聽一句翻一句,當時感同身受,過後很快拋在腦後;如今再聽人提起,腦子裡也只剩一點點印象而已。
厲海抬手腕看表,心裡不禁有些著急,按他們「劇本」的規劃,第一段超時了。
法事前兩段都只是為拆楚家牌坊做鋪墊,李半仙再次假裝走陰,神態較前一次大有不同,怨氣衝天怒不可遏;自稱冀房氏,被公爹在自家廚房謀殺並肢解,冤魂至今仍守在西羅巷。
歇斯底里詛咒:「鬼星起造卒人亡,堂前不見主人郎!要你家斷子絕孫,斷子絕孫!」
李半仙裝神弄鬼狠罵一通,圍觀人群中有人嚇得直接昏了過去。
西羅巷冀家近幾年倒是沒橫死過人,但的確陰盛陽衰得厲害。
冀姝好有兩位兄長,皆已成婚多年,但生下來的都是閨女,往後要是一直沒兒子,還真就離斷子絕孫不遠了。
所以冀姝好的娘當場嚇暈,她爹也驚慌中一屁股坐到地上。
冀家人不必上前多說話,旁人也能從這家人臉上瞧出端倪,繼而得出李半仙所言非虛的結論。
李半仙刻意沒提冀房氏被家人分食頂飢的事情,但政府大樓那邊已經有人深深蹙起眉頭,低聲討論是否叫停法事。
但靳元良似乎正看得津津有味,縣長提議暫停休息片刻,靳隊長不以為然擺手,用開玩笑的語氣:「再聽一個吧……然後也到飯點兒了。剛聽說楚老爺要請客,等我再聽個故事,咱們去他家『吃大戶』去。」
吃大戶原就是讓有錢人請客吃飯的意思,楚老爺聽靳隊長這樣說,反倒陪笑點頭:「應該的,能請靳隊長駕臨寒舍,是楚家的榮幸。」
楚老爺和縣長聽過兩則「鬼故事」後已隱隱感覺苗頭不對。
結合前兩天多位縣民撞邪後咒罵的內容,大抵感覺到此事與楚縣舊時代醜聞息息相關,只不過到底什麼人或什麼鬼在搞鬼,一時間仍無定論。
李半仙當然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往細處琢磨,第三次把左手放進銅盆水中,立即扮起了楚老爺十年前殉節而死的兒媳婦,楚呂氏。
與這次事無巨細的描述相比,前兩次「走陰」簡直就是粗枝大葉應付差事。
他這次從楚呂氏婆母楚說起,講十年前楚太太愛穿哪種款式衣裳,有哪些口頭禪;講她丈夫生前逛哪些妓樓子,從哪個妓女身上傳的花柳病;最後講到楚老爺動私刑打殺呂氏家奴之後把屍首埋到甘善庵之下。
而呂氏骨骸至今被封在牌坊里受曝曬雷劈之苦。
李木匠嗓音悽厲,好像真的被鬼上身了一樣,聲嘶力竭控訴:「你們殺死我,還要引天雷來劈我!你們好歹毒的心腸,可惜大錯特錯。
雷電不能再劈死我一回,只會助我積攢怨氣、提升法力,很快我便會來找你們索命,你楚家有一個算一個,我呂采波一個都不會放過。」
李半仙替鬼伸冤時,楚老爺及其親友幾次三番想要上前制止,但都被靳隊長手下挎槍兵伍攔住。
楚老爺此時已經非常清楚自己遭人算計,李半仙走陰應是受人教唆,他其實並沒有與鬼交流的能力。
六十多歲的富貴紳士儘量往靳元良方向挪步,直到被對方警衛押住肩膀不得動彈,才停下來開口陳冤:「靳隊長,李永年裝神弄鬼、欺世惑眾,罪該萬死!
呂采波並非被我家活活餓死,而是自行吊頸殉夫,她三名家奴則自願殉主,死後厚葬在『忠孝園』以示嘉獎!絕不在甘善庵之內。
甘善庵是修佛養善之福地,怎可能給人埋屍骨?」
靳元良負手跨立,臉色冷峻,聲音比臉色更加冷硬:「你不必著急,事情咱們一件件驗證。」
先砸開牌坊,看看裡頭有沒有你兒媳婦的屍骨。
有的話,再挖開甘善庵,看看下面有沒有別人的屍骨。
如果兩處都沒有李半仙走陰中所提到的東西,自可還你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