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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8:05 作者: 藻荇於池
    范籌跑回去坐進陌生警官摩托車斗,倆人在前邊帶路,厲海騎車在後面跟著。

    很快兩輛摩托車並排停在一家飯館門前,陌生警官一下車就徑直往裡走,跟店夥計要了間雅室,等進到單間裡才站定腳步跟厲海握手:「厲探長您好,我姓耿,耿峯。」

    因為是初次見面,即便對方很明顯已經認識厲海,厲海仍重新自我介紹以示尊敬:「您好,我是滬城西浦區巡捕房見習探長,厲海,很高興認識您。」

    耿峯點頭:「您客氣,我這也是臨危受命,有些事情還需要向您請教。」

    「臨危?」厲海困惑揚眉,側目看向范籌。

    范籌訕笑:「阿拉坐下聊吧,耿所長剛剛跟我說了兩句,事情有一點點複雜。」

    厲海點頭,身邊三人圍圓桌落坐。

    耿峯坐下以後主動提壺給幾人添茶:「阿拉先談正式,再點菜。」

    厲海和范籌齊聲說好。

    霍振庭一臉若有思,不曉得受什麼心事困擾,雙手放大腿上規規矩矩坐在厲海旁邊。

    耿峯面色好奇,側目詢問:「這位也是厲探長的助手?」

    厲海愣住兩秒,現給霍振庭編了個身份:「我的參謀。」

    「啊?……哈哈。」耿峯沒忍住輕笑出聲,暗道一個見習探長下面居然還有參謀編制?

    但轉念一想,厲海是滬城巡捕房局長的胞弟,多給兩個編制也正常,此等小事不值一提,還是談正事要緊。

    ——「民國政府成立以來,民生民安皆致力於整頓破除遺風舊俗、封建迷信。

    禁裹腳、禁殉葬、禁活祭、禁族老鄉紳私斷刑罰。

    楚縣殉節成風,人口只有不到四萬的小縣城,每年殉節事件有記錄者數十起,像冀姝好這樣沒有記錄的案件不知凡幾。

    但此地民風如此,從前還有浸豬籠、活殉等族老主持的私刑。

    靳隊長的意思,希望我們可以借屠惠心冥婚、冀姝好失蹤兩件案子,把楚縣遺風惡俗徹底打破,最好把那一百六十二座假牌坊一併推倒。」

    「假牌坊?」厲海越聽越迷惑:「什麼假牌坊?」

    第78章 干票大的

    耿峯說:「楚縣有一百六十二座表彰貞潔烈婦殉節守寡的牌坊,最早一座修建於清嘉慶年間,其中三座上面有清慈禧太后提字親賜,有兩座清光緒帝御筆親賜,還有……」

    「等下!」厲海顯出個啼笑皆非的表情:「光緒帝才在位幾天吶?他有工夫弄這個?」

    耿峯也笑起來,但是對厲海說:「您還真別笑,您上街轉轉,沒準還能看見遜帝薄儀的賜字。」

    「冊那……不是吧?」厲海覺得這件事情開始有點兒從怪異走向滑稽的趨勢了:「遜帝薄儀前幾年不也跟他淑妃娘娘離婚了嗎?他賜的哪門子貞潔牌坊?」

    耿峯:「是呀,這位還建在,您如果有機會去問他,我想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這檔事。」

    「哦!我懂了。」厲海撫額大笑:「這玩意拿青磚疊巴出來的,上邊寫個玉皇大帝也成吶,天曉得從哪來的『御賜』。」

    耿峯點頭:「這件事,靳隊長與您兄長有討論過,剛巧當時我也在場。前朝皇帝的確有賜封過多位誥命夫人,也提字御賜過烈女牌坊。

    但受封婦人,不是將軍夫人,就是狀元母親,有表彰其輔佐丈夫建功立業者,亦有贊諭養兒有方,為國爭光者。

    從沒有因為哪個婦人殉節、守寡,就給賜牌坊以示嘉獎的。

    您想想,歷朝歷代皆以民之眾,為國之根基。因為有民才有兵,有民才可徵稅,若鼓勵婦人全都去殉節守寡,豈非自斷根基?」

    厲海跟范籌聽得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如何接應話題。

    耿峯看他倆不吭聲,以為自己陳述不夠周全:「你們不信?」

    厲海擺手:「不是不信,是我們從前沒思考過這方面的問題,暫且沒什麼想法。」

    耿峯再要開口時,霍振庭忽然站起來解外套衣扣。

    厲海扭頭仰臉詢問:「怎麼了?熱啊?」

    「嗯找找……」霍振庭小聲嘀咕著把外套脫下來平鋪在面前圓桌上,接著解自己馬甲扣。

    等他把馬甲也平鋪在面前,厲海怕他再脫襯衫,趕緊起身抓住他倆只手:「儂要幹嘛?」

    「嗯找找,什麼東西?留在庭庭身上咯。」霍振庭嘟嘟囔囔掏褲兜。

    厲海尷尬窘笑,對耿峯告罪:「抱歉,我先跟他說兩句話。」

    然後把霍振庭拽開兩步,雙手攏他耳邊小聲說話:「我想起來了,你今早穿的是我的褲頭。褲頭在外面可沒法兒換,你別脫了,趕緊把衣裳穿起來。」

    霍振庭恍然大悟:「對哦!庭庭穿的是——」

    厲海連忙捂他嘴:「你知道就行,別說出來,下回哥哥注意點,不讓庭庭穿錯了好伐?」

    霍振庭點頭:「好,要注意點。」

    說的好像只要他身上沒有厲海的東西,就能真正摸著小姐姐的手了似的。

    厲海翻他個大白眼,再次催促:「快點兒把衣服穿上!」

    霍振庭不以為然扁扁嘴,轉身回桌子跟前穿馬甲披外套。

    范籌這時已經跟耿副所長續上話題,他說:「就算是假牌坊,也立在這一百多年了,說推倒就推倒,人家能願意嗎?」

    耿峯苦笑:「當然不願意,況且你看見的只是座青磚建築,背後還牽扯幾條冗長利益鏈條,硬拆必然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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