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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8:05 作者: 藻荇於池
霍振庭心裡難過,聽見厲海問話,張開嘴不等作答先哽噎著打了個嗝。
范籌以為他不想說,又覺也許厲海可能沒問到點子上,遂重新問一遍:「庭庭,儂剛才在跟誰說話?」
霍振庭吸吸鼻子,吞咽苦澀淚意:「是姐姐,姐姐不在了。」
一句話既回答范籌,也回答厲海;意思是他剛才在和曹美蓮說話,因為曹美蓮在他眼前消失而難過落淚。
但厲海和范籌齊齊顯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以為霍振庭觸景傷情,因思念最後一位家人而難過落淚。
好大個誤會,但眼下並不重要。
厲海等身旁兩人全都走出霍宅,拿備用鑰匙將門鎖好。
稍作思量後卻沒把鑰匙放回原處,而是塞進自己衣兜,自言自語小聲嘀咕:「我先幫你保管一下吧,唉……」
他想眼下就算霍振庭回來也沒辦獨立生活。
還是得等他把曹美蓮的保險金取出來,然後拿錢請人來給霍宅重新修葺一番,最後至少再請個幫傭來給霍振庭洗衣燒飯,才能把霍振庭放回來居住生活。
厲海覺得既然這樣,鑰匙現在當然是放自己手裡最方便妥當。
他這邊剛把門鎖好,幾輛警車就鳴著警笛停在了弄堂口。
很快十來位巡捕房警員連同法醫,拎大箱小裹一路疾行而來。
打頭警員臉上帶笑沖厲海調侃:「厲探長厲害呦!才上兩天班就連破大案。」
厲海表情像吞了只蒼蠅,做警察不是他的理想,他也並沒有想要親身破大案的欲望。
伸手搖指包子鋪:「大案留給你們破,我多一眼都噁心。」
這時已經進去的兩名法醫忽然又退出來,多給自己加兩層棉布口罩:「哎呦媽耶!半熟了……這味道可真要命。」
厲海表情有點幸災樂禍:「你們慢慢享用,阿拉先走一步,阿拉等看報告。」
說完立即推霍振庭後背,催他上車:「庭庭走,哥請你喝鴨粉湯去。」
「又鴨粉湯啊?」范籌五官同時表達嫌棄,不由自主地往一起皺了皺。
「愛吃不吃。」厲海跨上摩托車,轟一聲踩燃油門。
臨開車不忘把霍振庭雙手塞自己皮夾克兜里。
范籌小跑兩步跳進摩托車挎斗。自己戴起安全帽:「鴨粉湯就鴨粉湯吧,唉!總比餓肚子強。」
他以為厲海出弄堂很快找個小吃鋪請他們喝鴨粉湯,但厲海油門越給越猛,摩托車一氣開到「滬城濟仁西科綜合醫院」大門口才停下。
范籌抬頭仰望醫院門頭巨匾:「老大,你有病啊?」
厲海從衣兜里掏出一張掛號紙條遞給自己跟班:「我剛才在曹美蓮梳妝檯抽屜里找到的,她出事之前生過病。」
范籌表情糾結:「老大,我上個月也生過病,腸炎拉肚子,進醫院掛了兩瓶藥水才頂過來。
活人難免生病,你看到張紙條就來醫院調查,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啊?」
厲海難得沒急赤白臉罵他「戇度」,而是又從衣兜里掏出個塑料小藥瓶:「這也是在她抽屜里找到的,你看看她什麼病?」
范籌接過藥瓶細瞧:「媽耶……全是洋文……!老大,儂瞅阿拉長得像洋人是伐?」
厲海伸手把掛號條跟藥瓶一併收回:「不懂,去問問不就曉得了?」
說完腳踩油門繼續驅車往醫院裡開。
院內車速受限,范籌摘下安全帽伸手敲霍振庭頭盔,示意他掀開風鏡:「傻子,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姐姐有病?知不知道她什麼病啊?」
霍振庭懵然搖頭。他從小到大生病,家裡都是煲草藥湯給他喝。但曹美蓮從沒給她自己煲過湯藥。
厲海把車停在門診樓底下,讓范籌幫他看車,自己帶霍振庭一起進樓去找曹美蓮掛號的診室。
他們到醫院這會兒剛過午飯點鐘,還沒有很多問診患者上門。
厲海找到掛號條對應診室,直接敲門進去,選個沒有患者的問診台落坐。
拿出掛號條與藥瓶,放醫生面前:「您好,我是西浦區巡捕房探長厲海,這是一樁兇殺案中死者的遺願,我想知道她生前患的什麼病。」
醫生愣住片刻,隨後戴上老花眼鏡,擎起藥瓶看上面英文,語氣猶豫而低沉:「儂說……儂說這個人,已經死了對伐?」
厲海點頭,怕他不信又亮了亮自己警官證:「巡捕房辦案,您還是快說吧。」
醫生把聲音壓更低些,眉頭緊鎖徐徐講解:「這個病,叫做『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症』。
是一種當今全世界都無法治癒的絕症。
這種藥非常貴,要常年吃才能像正常人一樣多活一段時間,但是發病後,仍然會死。
警官,儂說這個人,是兇案死者?……不是病死?」
「多謝。」厲海無聲嘆息,心裡開始有點同情曹美蓮。
不過時至今日,多說無益,多思也無益,人死如燈滅,病不病的就如范籌所言:「也沒什麼好再追究了。」
厲海收起紙條和藥瓶起身準備走人。
卻被大夫一聲「等下!」留住。
內分泌科西醫大夫一臉緊張叫住厲海:「長官,我得單獨跟儂再聊一下……關於這個病。」
厲海不明所以,但既然人家要說,他也沒道理攔著;表示同意後跟對方出診室,找個沒人的走廊拐角,聽醫生給他解讀曹美蓮所患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