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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3:56:10 作者: 旅者的斗篷
「我選擇你。」
她哽咽著,
「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我是你的人,以後都會死心塌地。求求你別殺晉惕。」
沈舟頤冷眼相覷,指節在她肚子上輕輕打轉兒。
或許是即將為父親的些微柔情,呼喚起他最後幾分理智。曾經他多麼希望跟戔戔有一個孩子,現在這個願望馬上就要成真了。
戔戔感受到他的猶豫,急急反握住他,使他手更親密貼在自己肚腹上。
裡面有個未成形嬰兒,他的,是他的!他念念她的好。
「哥哥。」
她發自肺腑,
「舟頤哥哥,你行行好。」
「我只要他一雙眼睛,還有剩下九個月植物似的沉睡。」
沈舟頤打斷道,
「待咱們孩兒生下來,我可以再讓晉惕甦醒。但這期間若讓我發現你再騙我,或再想著跑,我固然沒有多少時日活頭了,但我要你最最眷戀的情郎殉葬。」
陷入如植物一般的沉眠,九個月……戔戔沙啞絕望,那和要晉惕性命有何區別?
「千萬求求你!」
沈舟頤再不給戔戔轉圜餘地,顫顫巍巍拄杖過去,捏住晉惕下頜,給他吃了顆東西。
轉瞬間毒氣攻入眼眸,晉惕瘋狂地捂住腦袋,雙目失明,似沈舟頤右眼那種情況。
與此同時,晉惕身上雪葬花毒素也略略消褪,黑色的筋慢慢變成淤青。
戔戔連忙趕過去攙起晉惕,細聲問道,「晉惕,你還好嗎?」
晉惕被暴盲惹得理智崩潰,似一頭髮怒的雄鷹,稍稍恢復氣力便拔出腰間長劍,低吼道:「沈舟頤,我殺了你!」長劍揮舞,削鐵如泥。
咄嗟之間,營帳已經被晉惕砍得處處狼藉。沈舟頤卻死水無瀾,不躲不閃。
晉惕再厲害眼睛也瞎了,只會亂砍亂跺,無能狂怒,並沒任何實質性危害。
沈舟頤漠視發狂怒吼的晉惕,硬生生把戔戔從晉惕身邊拉開,跛著腳離開營帳。
晉惕是朝廷命官,他固然沒有權利殺之。
但從明天開始,晉惕會變得越來越嗜睡,每日睡眠時間都比前一日成倍增長。五日之內,晉惕就會完全睡過去,變成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動彈,但是有生命體徵的植物人。
晉惕將沉睡九個月,直到戔戔把孩子生下來。在這九個月里,需要有人給他餵水餵飯,擦拭身子,伺候大小便溺。
這種事沈舟頤自然懶得管,也阻止戔戔管。他會盡他最後一點善心通知魏王府,叫魏王府派人來北地把晉惕的活屍領回去。
至於晉惕為何會變成這樣,他自會做得乾乾淨淨,不讓任何人察覺端倪。
沈舟頤拉著戔戔出營帳,沒走兩步,他便踉踉蹌蹌,臉色雪白若紙,冷汗直流。
方才那一番爭鬥實耗盡他全部氣力,他身體本就虛弱,此刻接近油盡燈枯,草原凜冽的寒風吹一吹他都能喪命。
他雖拽著戔戔手腕,卻只如枯樹枝般虛擱著,戔戔稍微用點力氣就能甩脫。
戔戔不住回頭望晉惕,見沈舟頤嘔出口黑血,才蹙眉道,「你怎了?」
沈舟頤疲憊地闔眼,明明是白晝,他視線卻跟黑天似的。
落日溶盡歸鴉。
「我……」
前些天他被火傷得太重,又自暴自棄了許多時日,此番來北地大量失血,雪上加霜,原是強弩之末。
沈舟頤虛顫顫地跌倒下來,重重摔在一指多長草叢中。鼻間是草和泥土的清香味,以及死亡瀰漫的血鏽味。
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下。九個月,還是太長了啊……他剛才還妄想見一見孩子的面,現在看來似乎做不到了。
戔戔驚慌失措,隨沈舟頤也伏在荒涼的草場上,挽著他脖頸。
「沈舟頤!」
沈舟頤費勁兒睜開一條眼縫兒,模模糊糊見到戔戔姣好可愛面孔,點點活著的溫柔又浮現在他瀕臨死亡的面孔上。
「戔戔,」
他哭著,哽咽,泣難成聲,那樣城府深沉的他像個被大人丟棄小孩子,天真肆意哭成一團。
「我喜歡你。」
「從我當了慧時,就喜歡你。」
……
「你為什麼就不能愛我一點點?」
沈舟頤手指哆哆嗦嗦伸向戔戔,淚水決堤,從眼眶溢出。
草原西風又冽又寒,清風中沈舟頤白衫微動,沾染他剛噴出來的血跡。
面具掉了,露出他重度燒傷的半張臉,模糊五官,醜陋猙獰經脈……俊貌玉面不再,他比以前丑了,瘦了,也憔悴了,兩鬢均已星星。
戔戔被這張臉驚得後退,那些傷痕此刻看來猶觸目驚心,火燒之時他又經歷了何等地獄般的痛苦?
她當時本打算和沈舟頤同歸於盡的,這張毀容的面原本有她一半。
戔戔哀然道:「哥哥。」
沈舟頤斷斷續續咳嗽,咳出的黑血逆流,流進他霧氣一般模糊瞳仁。
「你得活著,活著。」
戔戔五味雜陳,剎那間自己仿佛變成了前世辜負了慧的沈迦玉。她也失聲抱住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情流露。
「我都說過我跟你了,我沒有騙你,你不要死。」
沈舟頤渾渾噩噩聽到這一句,想問為什麼,是捨不得他嗎?還是有那麼點可憐他?
「因為晉惕還等著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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