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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3:56:10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驀然想起,在她和他相處的最後那段日子裡,確實沒避子。當時她滿心想和沈舟頤同歸於盡,知自己必死,於懷孩子的事便沒留心。
現在,竟真的懷了……
·
沈舟頤醒來時,周圍空無一人。
他想起身,卻發現身體僵硬如木偶,動一動就撕裂般疼,根本不能自理。
他嗓子只能發出喑啞的「有人嗎」?
其實他還想問,這是在陰間還是陽間。
沒人理他。
他又緩緩閉上眼睛。
未多時邱濟楚與賀若雪夫婦到來,見他甦醒,喜難自勝,尤其是邱濟楚都快哭出聲。
「沈舟頤!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死!」
沈舟頤被二人扶著,艱難坐起身。
他低頭怔怔盯著自己觸目驚心的右手,以及右臂上斑斑駁駁剝落的皮膚……唯有半隻眼睛能模模糊糊看清東西。
他陷入一片惘然。
邱濟楚怕他傷心,默默把之前打造好的面具拿過來。面具是半張的,正好能把沈舟頤毀容的右臉遮擋。
沈舟頤怔怔。
右臂麻木如失,他左臂堪堪能活動。雙腿也能走,但甚為僵硬,估計還要恢復很長一段時間。
他右手本用來寫字的,估計短時間內再也不能碰筆了。
賀老太君和已出嫁的月姬都來探望他,賀老太君雖從前怪罪沈舟頤,他傷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未免潸然淚下。
月姬便更傷懷,她能脫奴籍做良民、與方生完姻,全倚沈舟頤的恩德。
月姬提出要把沈舟頤接到方家去,以後她和方生像奉養大哥一樣奉養他。否則戔戔那個女人跑了,憑他這副半殘廢樣兒,後半生怎麼過?
沈舟頤多謝好意,婉言拒絕。
他能自理。儘管得拄兩副拐杖,瘸瘸拐拐吃力挪動步子。
由於右眼被熏得厲害,醫書他也不能再讀了。永安堂為大火燒成焦土,連累周圍好幾處民宅和鋪子破破爛爛。
曾經沈舟頤引以為傲的藥材生意破產,他現在孑然一身,雪上加霜欠渾身的債。
賀沈兩家最能幹的天之驕子,頂樑柱,竟落魄至此。
夜深人靜時,邱濟楚問他:你還找她嗎?
她是誰,不言而喻。
沈舟頤微微仰著頭,星芒微閃,落在他傷痕累累的眼底,流下一行清淚。
不找了。
他說。
兩輩子了,執念或許真該放下。
他找過戔戔兩次,每次尋她回來後,她總是還要再跑,甚至要他的命。
此刻他諳盡心灰意冷滋味,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無論前世或者今生。
他把握不住她的人,也把握不住她的心。她愛晉惕,他強求也沒有用。
或許從最開始,他就不該枉顧她的遺願強迫她,他本應該當個旁觀者,好好祝福她和晉惕的。
邱濟楚問:她把你害成這樣,就算你決定跟她一刀兩斷,也該把她找回來好好算帳。
沈舟頤苦笑,如今他連走路都踉蹌,廢人一個,能跟誰算帳?
火傷感染的厲害程度他心裡分明,這幾日他身上腐爛的地方越來越痛,儼然感染加劇了。或許他這副殘軀撐不了幾日就會死,算帳還有什麼意義呢。
殺我。
她想殺我呀。
他還找她做什麼?
他眼圈泛紅說:我從前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此番當是報應了。
邱濟楚冷言旁觀,沈舟頤臉色紙一般蒼白,搖搖欲墜的紙鷂,他萬念俱灰。
曾經自信的他變得自怨自艾,魂兒被那場大火燒沒了,愛也沒有恨也沒有,剩個肉身的空殼子在此,苟且偷生。
邱濟楚濃嘆一聲。
最可怕的,莫過於當事人了無生趣。
或許沈舟頤能醒來,還是緣於賀若雪拿捏戔戔的聲線,裝作戔戔在他耳畔一聲聲呼喚。他醒來發現周圍並沒什麼戔戔,心裡落差太大,連帶覺得活著也沒意思了。
沈舟頤試試自己肌骨的腐爛,虛弱咳嗽兩聲。照這樣下去,半個月之內他就會全身感染而亡。他不要在邱濟楚這間柴房呆著,他想回桃夭苑去,死在那裡也好,起碼那間粉粉嫩嫩的閨房曾經是他和戔戔最快樂最平靜的時光。
邱濟楚揪住他領口,厲聲警告:沈舟頤!你怎麼這樣?你這燒傷有救你明明知道,我都在你自己撰寫的醫書上看到治療方法了!你為什麼不給自己施針?你這般自暴自棄,是純純想死嗎?
沈舟頤雙眼如死水黑,失去焦距。
濟楚。
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是我好累,再也斗不動了。
被心愛的人殺死兩次是什麼滋味?
死對他來說,是種解脫。
由於他死過一次帶著上輩子的記憶,所以他曉得死後並非萬事空,可以喝孟婆湯,可以重新投胎轉世……可以忘記沈迦玉和戔戔。
這些時日他皮膚麻木反覆煎熬,半夜痛醒時能滿地打滾,活著真比死了還苦楚。
他孱弱的哽咽:你成全我吧。
邱濟楚悲憤無兩,若非看在沈舟頤是病人的份上,真想狠狠給他一耳光,把他打醒!
邱濟楚知道沈舟頤還愛著賀戔戔,唯有賀戔戔才能喚起他活著的鬥志。
你不是給她吃過毒.藥嗎?
你死了,她也跟著死了。你既然不恨她就是愛她,你忍心看著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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