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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3:56:10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邱濟楚曾和沈舟頤往北地柔羌走過一遭,知他們那裡的男子女子都驍勇善戰,自己即便帶著衛兵也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戔戔此刻落在他們手裡,焉能不救?緊忙就要把戔戔拉回來。那些柔羌人以為他們想賴帳,紛紛亮出武器來,說話間就要血濺當場。
此時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喊道:「官爺來了!官爺來了!」
一隊持刀兵將氣勢洶洶地朝這邊逼近,是錢塘府的護城官兵。
眾人不敢再行鬧事,異族頭領呼朋引伴,動作利索地駕馬離開。但戔戔摔碎了他們殺價半天才買來的瓷器,他們實難咽下這口氣,竟將她也拎到馬背上帶走,準備找個僻靜的地方再殺掉泄憤。
場面儼然混亂不堪,邱濟楚等人無馬,眼睜睜地看著戔戔被劫走。
「戔戔!」
戔戔被置於馬背上,臉朝天,睜開眼睛眩暈不已,骨頭也要被顛散架了……朦朦朧朧的視線中,那位柔羌頭領正呼呼揮舞著馬鞭,豆大的汗珠從他緊緻而粗野的下巴滴下來,啪嗒摔碎在戔戔臉頰上。
這位柔羌頭領察覺她在看自己,百忙之中也低頭瞄了眼她。那副雄峻英武的樣子似草原上的雄鷹王,比之靈秀清貴的沈舟頤又全然不同。他呼吸的熱氣混合著強烈的男子氣息,簌簌灑在戔戔身上,仿佛連呼吸都是粗野而有稜角的,呼吸都能把她這種江南女子白嫩的皮膚割破。
兩人對視,氣氛格外微妙,無論衣著還是面容都是兩個世界的人,互不能理解。
柔羌頭領帶她縱馬狂奔許久,到地後將她從馬背上拎下來,比拎只小羊羔還容易。戔戔摔在地上,骨頭生疼,險些摔得頭冒金星。柔羌頭領問她一大長串話,她都茫然不解。
柔羌人中略懂漢話的一女戰士道:「她是江南女子,聽不懂我們家鄉的話。」
遂以漢話問:「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摔碎我們王子的瓷器?」
戔戔懵懂,愣然瞧向那高大英武的男子——原來他是柔羌的王子。
只見他此時背對著太陽的光輝,影子被晚霞拉得老長,左眼的一隻金眸發出微淡的光芒,彰顯他獨有的貴族氣質。站在那裡,頂天立地。
戔戔還是第一次看見瞳孔是金色的人。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那位女戰士便和他們的王子交談兩句,忽然拿出一柄彎刀擱在戔戔脖頸間,發狠道:「看來你是南朝的細作,我們唯有殺掉你了。」
戔戔嚇得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她纖繡而清俊,烏雲般的長髮沉甸甸地挽於腦後,秋水伊人,瓊姿花貌,宛如一顆迷失的瑩潤珍珠,比之方才柔羌王子買的那尊瓷器更細膩。怎麼看,都是柔弱無害的菟絲花。
王子垂眸揮揮手,示意不必殺她了。瞧她這副樣子,頗像南朝某大戶人家的逃妾,南朝的有錢人總是愛養小妾。若跟一介婦孺計較,著實有失.身份。
戔戔餘悸未消,猜不中這些柔羌人要把她怎麼樣。不過落在他們手裡總比落在沈舟頤手中好,落在柔羌人手中總還有逃脫的機會,而她懼沈舟頤超過這世間其他的一切。方才柔羌王子的瓷瓶,是她咬牙故意給碰碎的,否則焉能擺脫邱濟楚。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當下這幾個柔羌人就地紮營做飯,依舊攀談著些為戔戔所難以索解的方言。她被他們丟在一棵大樹旁,走也不准走,成為了他們的俘虜。
柔羌王子披著半張狼皮,靜坐於火堆之前。月光漸漸灑下來,給他巍然的身軀鍍上層冷色的光邊。炭火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四濺在他繡著黑鷹的長靴上。他一邊思索著事情,手邊烤著炙熱的野雞肉。肉香四溢,饒是戔戔緊閉雙眼,也忍不住餓得前心貼後背。
她暗暗咽了咽口水,扭過身子去。卻聽那王子用淡漠的口氣叫她,「過來。」
戔戔權衡利弊之後,依言挪動過去,怕他腰間的彎刀把自己的喉嚨割破。
柔羌王子用生澀的漢話問:「叫什麼名字?」
音根本沒發對。
戔戔不肯吐露真名,而且說真名他也聽不懂,便隨意說個阿貓阿狗。柔羌王子望了眼天上朦朧的滿月,似乎認為她身上的氣質和明月很像。既然交流維艱,他便沒再講話,將手中炙雞肉遞給她。
「我的,中原話,不好。」
他解釋了一句。
戔戔不敢要那雞肉,柔羌王子倨傲得很,她愛要不要,也不再讓她。
戔戔只得道了句謝謝,抱著炙雞肉仍到那棵大樹旁去啃。柔羌王子坐在火堆前,金眸時不時朝她打量。但他的目光直率而大氣,雖是打量女子,卻也和打量大樹、蒼鷹、河流沒甚區別。
下屬呼喚王子的名字,戔戔方知道他叫類似「阿骨木」的漢人發音。
過半晌那位通漢話的女戰士過來,盤問戔戔的來歷,又問邱濟楚他們為何要追她。女戰士的眼神很澄澈,仿佛能望穿人的內心。戔戔得到他們的恩惠,不願再撒謊,便低聲說有個人要逼她成婚,而她不願嫁予那個人。
女戰士頓時憐憫,柔羌人都是自由追慕喜歡的人的。
她將這些故事轉達給柔羌王子,王子也對戔戔的遭遇頗為同情,便應允暫時帶她在身邊,但不准她多生事端。
柔羌這一行人原本是偷偷潛入南朝,來刺探當地風土人情的。自從魏王世子晉惕到邊陲後,整頓士兵,打得柔羌人連連戰敗。阿骨木王子作為老王最寵愛的孩兒之一,心中焦急,才扮作商人的樣子親自來南朝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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