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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3:56:10 作者: 旅者的斗篷
沈舟頤顏色雪白,也不理會。
邱濟楚答道:「大人,家中么小姐昨夜莫名失蹤了。」
「哦?竟有這等巧事,如今這世道,婦孺也敢殺人麼?」
「大人,您不能直接判我家么小姐殺人。」
「可搜羅到了證物?」
昨夜在柴房附近確實找到一枚錐子,但那東西是幫倒忙的,若將那東西呈出去,賀戔戔殺人的罪名就板上釘釘了,會被全國通緝。
邱濟楚望向沈舟頤,想試探他的意思。沈舟頤神色不妙,不像是會放過戔戔的。邱濟楚擔心他大義滅親,好在他緩緩道:「證物還在找,若是找到,會呈與大人。」
府尹懷疑道:「沈太醫可不要包庇那女子啊。包庇之罪,你賀家也是承擔不起的。」
沈舟頤泠泠起身,逕自告辭。
回到書齋,那把雕刻桃花的錐子就靜靜躺在書桌上,府尹想要的證物就是它。日光照射下,鋒尖發出刺目的白光。
他忽然覺得,如果他想要她死,是很簡單的事。
·
賀府在臨稽城的東北角,屬於平民宅邸區。要想到西南大路盡頭的城門口去,就要先到鬧市區,依次經過魚行、果子行、米市、臨稽館、高麗亭,府學,路途漫漫,暴露的風險極大。
戔戔混跡在人群中躲躲閃閃,終於躲過賀府那些蠢笨家丁的眼線,來到了臨稽城門口。即將宵禁,守城衛兵正打著哈欠準備關城門。
戔戔已提前換好男子的裝束,將長發縛好,雖身形較真正的男子為弱,但披著長斗篷和風帽,黑夜中衛兵倒也識不出她的破綻。她將那張路引亮出來,自稱是沈舟頤,要往錢塘去辦藥材。
沈舟頤常奔東走西,守城衛兵倒也耳熟這個名字,揚揚手便放行了。
之後戔戔往郊外驛站租賃馬駒,因手中有錢,又是男子身份,馬夫沒理由不賃給她。到達郊外,賀府追蹤她的家丁已完全看不見了。
戔戔稍稍鬆口氣,縱馬疾馳十幾里後,大口大口往嘴裡灌水,又脫掉身上穿的男裝再次變裝易容,往臉頰抹灰,儼然成為個不起眼的布衣小乞丐。
路途雖辛苦,可她肺里呼吸的每一分空氣都是自然而爽快的。秋末夏初之際林間百花爭放,美景不斷,若非她還在逃命,真想在花團錦簇的綿軟草地中好好睡一覺,聽蟬鳴賞流水,好好放浪放浪形骸。
第三日頭上,她已踏入錢塘的地界,乘船涉水,往紅欄一百二十橋的錢塘鬧市區去。因心境開闊,連日來她竟忘記辛勞。
搭了間逆旅,逆旅老闆見她渾身髒兮兮,像是外地流民,怕她付不起房錢,推諉著不願收。直到戔戔拍出一張銀票,逆旅老闆才笑開花,問她的路引記錄姓名。
戔戔只管輕聲答道:「姓沈,名槐序,字舟頤。」
話音甫落,逆旅前堂就傳來細細的一聲「咦」,似對她的話語多有驚訝。戔戔下意識捂了捂斗篷,將帽檐遮得更低些,餘光瞥見那人是個身著錦袍的貴公子,圓頭正臉,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好生氣度不凡。
逆旅老闆和這人認識,點頭哈腰地走過去,「怎麼了楚公子,有何吩咐?」
那位被稱作楚公子的人不理逆旅老闆,逡巡的目光止不住在戔戔身上打量。戔戔越發蹙眉頭,暗暗心跳起來,頭也垂得越來越低。落在楚公子眼中,她根本不像個男人,那瘦削的肩膀花柔可憐,倒像個強扮男裝的嬌娘。
本著對陌生人的禮節,楚公子還是笑道:「這位小兄弟你也叫『沈舟頤』?不知大名是哪三個字?真是巧了,在下有一摯友和小兄弟你同名同姓,不如交個朋友如何?」
戔戔惕然心驚,不動聲色去睨那人,根本就不認識他。沒準是沈舟頤在外生意場的朋友,碰巧被她給撞見了。
她模糊嗯了聲,也不和楚公子繼續攀談下去,逆旅也不住了,一聲不吭地攜包袱離去。逆旅老闆見她銀票還沒拿走,高聲道:「沈公子,你的銀票!」
戔戔走得堅決。
「真是個怪人。」
楚公子嘆息道,隨即心頭升起幾分怪異之感。
楚公子便是大皇子褚玖。五日前他奉皇命來錢塘查訪當地官員,直蹉跎到今日事情才堪堪辦完,已在這間貌不驚人的小逆旅中逗留甚久。方才正在前堂用飯,忽聽一聲嬌脆的「沈舟頤」,大喜過望,以為偶遇沈舟頤和邱濟楚兩人,問詢之下卻只是重名罷了。
褚玖只把此事當個小插曲,沒怎麼在意。
然不出一日他回到臨稽才得悉,那位狀若男而實似女的小公子,便是出逃的賀家么小姐,沈舟頤那位捧在心肝上的愛妹。
沈舟頤聽她竟冒用自己的名字在外面招搖撞騙,差點沒把手指的玉扳指捏碎。
褚玖慚愧道:「啊,原來如此。都是孤的錯,孤沒見過你妹妹,不知她的長相。不過你放心,她人應該還在錢塘逗留,孤派親兵幫你尋回便是。」
沈舟頤不會怪罪大皇子,但他近幾日確實心情不佳,勉強說幾句謝恩之語,更多阿諛奉承的漂亮話卻講不出。大皇子欲立即派兵幫他抓人,沈舟頤卻委拒,說他要親自去錢塘把戔戔揪回來。
他曉得賀戔戔還故施疑陣,在賀府留下她要往金陵的口實,實則真正的目的地是錢塘……因為他無論怎樣逼問清霜,還是明里暗裡盤詰吳暖笙,得到的答案都是金陵,而大皇子卻在錢塘偶遇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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