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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2:12:42 作者: 雨小狐
    要怪只能怪令梨太無可取代了,哪家人質能做到她這個份上?不愧是她,將內卷刻在骨子裡的女人。

    破舊髒污的舊鞋踩在蜈城風塵僕僕的路上,碾過碎石嘎吱作響。

    蜈城沒有明確的宵禁規則,但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早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則。

    天黑閉眼不聞窗外事,哪怕趕屍人僵硬跳動的影子映在紙窗上來回閃爍,哪怕院中深井探出發青發黑的手指,緊閉雙眼的人們平躺在床,呼吸輕得幾乎不存在。

    舊鞋一步步踩過,路過的民居沒有一家亮燈,風越吹越大,令梨兩手縮在袖袍里,意外地沒吹到幾縷風。

    夜風不約而同繞過薄念慈身側,連帶被他拎在手裡的令梨也沾光,不用額外梳理凌亂的長髮。

    「它是要去哪兒?」令梨小聲嘀咕。

    御劍飛行的時候不覺得,以腳步丈量才發現蜈城彎彎繞繞的小路複雜曲折,越走越荒涼頹敗,完全不像白日裡居民頗多的主城。

    「完了啊。」令梨沉重地說,「蜈城旅遊業這是沒救了,饒是地脈傾盡全力,這種荒涼到連情侶殉情都不會考慮的城市,哪有開發旅遊的必要?」

    「你關心的事情還不少。」薄念慈聽到了令梨小聲的碎碎念,嘖了一聲,「妙青仙子的死活,宗門長老的安危,連蜈城的未來你都要管一管,怎麼不管管你自己?」

    令梨茫然眨眼:「我很優秀,完全不需要管啊。」

    又自律又自強,又體貼又周道,她有任何需要管束的缺點嗎?

    薄念慈漸漸找到了和令梨溝通的訣竅:如果弄不懂她說話的神奇邏輯,千萬不要執著於弄懂,當作沒聽到就好。

    「我是指你自己的死活。」薄念慈換了個更徹底的說法,「兩天了,想到逃離我的辦法了嗎?說來聽聽。」

    「說來聽聽」,落在令梨耳朵里自動翻譯成:我無聊了,想聽聽你不自量力的主意,開心一下。

    「我不信你真的認命,一點兒活下去的信心都沒有。」薄念慈笑起來,涼薄而不懷好意的笑,越無情殘忍越動人。

    「別告訴我:為了替蜈城凡人解決作惡的惡鬼,正道之女置生死於度外,在生命的倒計時里捨生取義,不求活命,只求於短暫的餘生做盡善行。」

    薄念慈道:「太荒謬了,我會被你活活笑死。」

    「荒謬?」令梨歪了歪頭,好心道:「容我提醒,你正在和我一起做你口中的荒謬之事。」

    「逃命與善行又不衝突。」令梨盯著魔化替身拐進深巷的背影,「尊者難不成想和我玩貓抓老鼠的遊戲,看我每天滿心惶惶眼神怨毒地四處亂躥,你遊刃有餘一次次摧毀我的希望,讓我死在無止無盡的絕望中?」

    「驚人的惡趣味。」令梨踢了踢腿,示意薄念慈邊走邊說話不要站著不動,「如果你覺得那樣比現在更有趣,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

    有趣?薄念慈眼眸眯起。

    趴在地上滿身是血的女孩子被他揪著頭髮抬起頭,她啐一口血沫,眼中濃郁的恨意刻入骨髓,恨不得吃薄念慈的肉喝他的血。她不顧髒污的衣服和打折的骨頭,像瘋了的小獸般揚起傷痕累累的爪子。

    抱著葡萄果碗的女孩子舒舒服服靠坐在貴妃榻上,一顆葡萄接著一顆葡萄塞進嘴巴。如果不用吃食堵住她的嘴,她就要說些魔性又洗腦的話,用一碗貢品葡萄換一時的清淨,薄念慈竟然覺得還不錯,不虧。

    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面在男人腦內交替閃爍,他一時覺得報復小混蛋就該下手狠一點打斷她的傲骨,一時又覺得能用幾顆葡萄敷衍的女孩子也挺好養,逗著好玩。

    難以抉擇,為什麼不能全都要呢?

    令梨不知道自己險些又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她在鬼門關轉了太多圈,守門的陰兵都累了:要麼進來要麼滾蛋,我不用下班的嗎?

    「替身進院子了。」令梨忍不住扯了扯薄念慈的袖子,小聲催促,「快點呀,我們也進去。」

    薄念慈沒有第一時間回話,令梨心裡著急,怕又跟丟了:明晚月圓入仙府,今晚是最後能捉到惡鬼的機會,來都來了,好歹讓她有始有終。

    薄念慈只分神了一會兒,忽然,他感覺腰間被輕輕撞了一下。

    撞過來的腦袋毛絨絨的,像小動物無用的頭槌,提醒她不合格的飼主:快走,前面有好玩的,帶我去玩。

    令梨的本意不是這個意思,但看起來太像了,毛乎乎的撒嬌又耍賴的小動物,受制於人,最凶也不過含著人的手指磨牙。

    「要是打得滿身是血,毛髮黏著血污可不好洗。」薄念慈自言自語,「還是算了。」

    令梨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她的嘴唇忽然碰到一個圓潤水靈冰涼香甜的小東西,被人捏著往她嘴裡送。

    這東西令梨今夜吃了好多,一碰就認出來了,她張嘴咬住葡萄。

    「最後一顆,再沒有了。」薄念慈鬆開指尖,甩干指腹殘留的汁水。

    他突然很想拿點什麼餵她,所以就這樣做了。

    沒有起因,也沒有緣由。

    可能是因為,就算人養兔子是為了有朝一日吃掉它,捏著胡蘿蔔條餵兔子的時候,也希望它蹭蹭自己的手,而不是一口咬過來吧。

    複雜而難言的心情,心情的主人找不出頭緒,浮起又沉下的思緒好似薄念慈指腹沾染的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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