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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2:12:42 作者: 雨小狐
林中站定的少女緩緩吐息,持劍橫於胸前。
月影晃動,劍意隨風,細密的劍氣織成漫天的雨,冰冷殺氣與自然風聲融為一體,渾然天成。
慣常巡視的金丹真人以神識掃過,竟半點未曾察覺林間踏月舞劍的身影。
令梨半闔著眼,夜風從她指縫掠過,晃動的竹葉在感官中纖毫畢現。
劍意籠罩之域,無物不可殺之。
竹林這塊方寸之地,從無令梨之外第二個活物存留。
好在平日無人踏足竹林,令梨的同門劍修喜好去訓練場互相較量,亦或是於刻劍石下苦修。
凌雲劍宗以劍為名,門下弟子自然以劍修居多,問天廣場中央立著一座巨大無匹的刻劍石,其中最深一道刻痕來自無心劍尊沈無。
他被稱為天下第一劍修。
那道劍痕便是他以無心劍所刻。第一次來到凌雲劍宗的弟子,無不在經過刻劍石時渾身被冰冷殺意洗禮,寒意直入骨髓,有甚者僵直不能動彈,要托同門攙扶方得解脫。
如此劍意,劍修見之狂喜,恨不得抱著劍天天和刻劍石貼貼,領悟無上劍法。
在凌雲劍宗內部圈子裡,劍修以在刻劍石上留下痕跡為傲,痕跡深淺彰顯劍法好壞,形成一股好可怕的攀比之風。
令梨慕名去觀光過,無心劍尊之劍入石三分,除他之外刻得最深的那人入石一分。
「這是宿師兄留下的劍痕。」一旁的弟子說,「宿師兄結丹之時無心劍尊出關收徒,宿師兄便在刻劍石上留下此痕,以示劍心。」
令梨:「我聽說無心劍尊是宗主的師叔祖,宿師兄是他門下弟子,與我們仿佛不是一個輩分,為何要稱作『師兄』?」
弟子:「重點是這個嗎!」
糾結輩分和稱呼的令梨把解說員氣跑了,她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四處張望,大家都沉迷於自己的世界,沒人理令梨。
令梨左看右看,實在是好奇,悄悄拿出了瓜瓜。
令瓜:「悠著點你悠著點,萬一折了我去你夢裡哭墳。」
「不怕,我輕輕的。」令梨哄它,在刻劍石上四處尋位置。
凌雲劍宗劍修實在是太多,基本能刻的地方都刻上了深深淺淺的劃痕。人人劍意不同,有的春風化雨,有的烈陽滾燙,有的陰雲遮日。
後來者中傲氣之輩喜歡在他人劍痕上覆蓋自己的印跡,弱者泯滅,強者留存,不知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恩恩怨怨。
令梨自認是個和平主義者,泯滅人家的劍意多不好意思,不如找位和她劍意差不多的道友,借他的刻痕一用。
「這道不錯,冷冰冰的,瓜瓜你可要裝得好一點兒。」令梨輕撫劍身。
令梨修殺戮劍,不含半點雜質,只由冰冷殺氣構建的劍意,化繁為簡,極致而純粹。
她找來找去,只有宿回雲的劍意和自己比較像,以假亂真不是問題。
「我看看,他入石一分,他師尊入石三分,宿師兄一定很不服氣。」令梨點點頭,「我懂的,我明白的,男孩子的自尊心。」
令梨舉劍,劍尖對準宿回雲留下的劍痕,緩緩下沉。
刻劍石原是上古劍仙之戰中遺留的玉石,曾被無上劍氣洗禮,無物可摧,唯有劍意能留下痕跡。
無關修為,只看劍法,最直觀亦最殘酷。
「入石一分,入石兩分,入石三分——完美復刻!」令梨猝然收劍,滿意地打量被她摧殘過的劍痕,「很棒,瓜瓜,你喜歡切這個還是切西瓜?」
令瓜:「我喜歡切切糕。快走,別留在這裡,幹完壞事趕緊跑。」
「我沒有幹壞事。」令梨小聲嘀咕,麻溜地收劍跑路。
她跑得太快,不知道自己前腳剛走,被.幹了壞事的正主便恰巧來到了刻劍石前。
宿回雲習慣來這裡,師尊留下的劍痕時刻提醒他們之間的差距何等巨大,每日一觀,些許自傲之心不攻自散。
他目光淺淺掠過自己刻入的劍痕,便要移至他處。
宿回云:「?」
是他眼拙,還是今日練劍太久眼睛散光,為何師尊的劍痕從一道變成了兩道?
白衣劍修神情冷肅地盯著刻痕看了許久,怎麼看都像是他自己留下的劍意。
他抬起手,指腹緩緩抹過劍痕。
尖銳的刺痛一閃而過,冰冷劍氣劃破他的皮膚,滲出血珠。
「……」宿回雲垂眸抿去指腹血跡,薄唇沾上些許殷紅。
不一樣,遠比他的劍道殺意更甚,那是能泯滅一切的冰冷氣息,仿佛將人置身唯有荒蕪之風倖存的死地,天地乾淨,四海茫茫。
如此霸道的劍意竟未摧毀宿回雲留下的氣息,只松松覆蓋在他身上,借力將刻痕向下沉了些許。
近乎恐怖的控制力,那人甚至有餘力給劍意做了一層偽裝,假裝自己乖乖巧巧和宿回雲的氣息相親相愛一家人。
刻到入石三分便收了劍,叫人看不出是其已然力竭,亦或是——玩夠了。
宗門內竟有這樣一個人。
宿回雲黑沉的眼眸清亮了些許,不顧指腹的刺痛,他又一次撫過冰冷的劍痕。
……
令梨只去參觀過一次刻劍石,就像旅遊的人不會重複去兩次一樣的風景區,她忙著打工忙著修學分,洞府前的小竹林才是令梨最心愛的練劍之處。
「不休息了,再練兩個時辰,正好趕上集合簽到。」令梨默默算了算時間,再度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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