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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21:36 作者: 林不歡
周岸喝了一口酒沒說話,目光中卻滿是凌厲。
季浮沉也心事重重的,整晚都擰著眉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好久沒好好睡個覺了,怎麼一直皺著眉頭?」當晚躺在榻上,周岸一手撫過季浮沉眉心,柔聲道:「睡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季浮沉一手在榮寶身上輕輕拍著,開口道:「你還記得在那個村子裡你砍掉那個北殷士兵腦袋時,他們的反應嗎?」
「他們當時很慌亂,好多人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沒錯,他們當時都嚇壞了。」季浮沉先前只是想到那些人離開時很冷靜,可仔細想想,他們其實也與常人無異,也會害怕慌亂。只不過長期訓練的作用以及求生欲,令他們強行恢復了理智。
「你想做什麼?」周岸問他。
「我在想,他們先前在營中找了巫師,就說明對怪力亂神一事並非沒有畏懼。此番咱們先是滅了他們一支屠村的百人小隊,又兩次襲擊了他們的糧隊,營中的士兵對此事難道就沒有絲毫不安嗎?」
「你的意思是,如今他們的士氣高漲,只是強弩之末?」
「人的情緒就像一根弦,繃得住一時,繃不住一世。而且他們這一路,繃得夠久了,咱們何不試試一刀斬斷他們這跟弦?」
周岸聞言思忖了許久,像是在權衡什麼。
「你想做什麼?」他問。
「北殷營中許多士兵肯定都聽說過咱們做的事情,卻未親眼見過。我想,既然咱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何不再故技重施,讓他們也見識一下?」
「你若這樣做,很容易暴露自己。」周岸道。
「我們可以讓章大當家幫忙遮掩。」季浮沉道:「我想過了,事到如今成敗在此一舉。僅憑我們之力雖無法扭轉戰局,卻能助祁州營一臂之力。事成之後若九爺硬要追究,我們死不承認便是。他如今尚未登上大位,總不至於這麼急著兔死狗烹吧?」
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季浮沉已經想明白了,若戰事不平,他和周岸榮寶乃至整個鳳鳴寨都不可能過上安穩日子。之後若周岸擔心九爺懷疑,他們大不了帶著榮寶遠走高飛,去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當夜,周岸輾轉反側。
但最終,他還是決定支持季浮沉的計劃。
一路走來,他早已熟知季浮沉的性情,對方看著乖順,骨子裡實則執拗得很。許多事情若是硬攔著不讓做,對方只怕會一直耿耿於懷。
既然如此,季浮沉想要做什麼,他就只能陪著一起。
次日一早,兩人去找了一趟章衛廷和段青,幾人關在書房裡小半日,將季浮沉的提議推演了好幾遍。當天下午,章衛廷便去找了一趟劉將軍,說服了對方配合他們的計劃。
這日之後,鳳鳴寨和清風寨的一百多號人,便被集中起來安置到了城南的一處莊子裡。除了零星的幾個人,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兒……
直到數日後,兩軍對陣。
北殷人發覺祁州營中多出來了一支隊伍。
那支隊伍不過百餘人,但身上穿的並非祁州營的軍服,而是黑白配色的寬袖大袍,看上去有些晦氣,倒是和他們營中的巫師打扮有些像。
更奇怪的是,這些人身上都沒有佩戴武器,而是每人前頭擺了一面鼓。
不等北殷人多做猜想,便聞一聲鼓點響起,隨後一百多面鼓同時響了起來,鼓聲在空曠的天地間盪開,強行灌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陣前擂鼓造勢,這些早就是他們玩兒剩下的了。
北殷人不以為意,擔任先鋒的將領甚至露出了嘲諷的笑意。
若他們仔細聽,就會發覺這鼓點像極了馬蹄聲,咚咚、咚咚,一聲又一聲,就像是有無數匹馬結伴朝著他們陣前奔來了一般。那聲音壓迫感極強,還帶著點不祥的意味。
忽然,鼓聲節奏一變,咚咚、咚咚的擬馬蹄聲,變成了「砰」地一記重錘。
伴隨著這一擊,北殷先鋒營陣前的三位將領,先後捂著眼睛跌落了馬下。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咚咚、咚咚的鼓點再次響起。
不多時,鼓點再次變換,「砰」地又響起了一記重錘。
伴隨著這記重錘,北殷另一陣中又有數人捂著眼睛跌落馬下。
咚咚、咚咚的鼓點,像是帶著某種詛咒一般,不斷敲響,不斷變幻,每一記仿佛都敲在了北殷人的心臟上,直敲得他們心膽俱裂。與此同時,不斷有人捂著眼睛倒下,陣前的士兵強忍著恐懼,卻早已沒了士氣……
他們忍不住回頭想尋找巫師在蹤跡,卻見象徵著巫師權威的那面長幡被一隻沾了火油的箭射中,早已熊熊燃燒了起來。
伴隨著長幡燃燒後殘餘的濃煙,那咚咚、咚咚的鼓點徹底變成了「砰」「砰」的重錘……
下一刻,祁州營朝著北殷發起了進攻。
季浮沉和周岸共乘一騎,逆著祁州營衝鋒的大軍,徑直離開戰場。在鼓聲的遮掩下,沒有人發現這早已隱了身的兩人一馬。
周岸縱馬帶著季浮沉穿街過巷,最後停在了城外的某處高地上。
遠處,兩軍正在廝殺。
秋風一過,仿佛將戰場上的血腥味都帶到了這裡。
但他們都知道,此戰之後,北殷必將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