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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夫婦對此只覺無言以對,當初珍卿初次見那個韓道茵,就覺得他鬼鬼祟祟疑似親媚東洋。實際上,楚師兄和其他人也沒對此人委以重任,但他還是輕易地探到當局的重要機密。只能說這個飛機發動機廠的秘密工程,本身的保密漏洞就太多了。連珍卿夫婦這種知情者都被監視,而像錢鏐這種直接參與者卻無人監管,還能讓人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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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懷胎到六個月的時候,秦姨跟胖媽就開始準備用物了。小嬰兒的衣裳也不必全做新的,小英的舊衣趙家女傭都保管著,若珍卿這胎是眾望所歸的女孩,這些都是現成的嬰兒衣裳。尿片就全拿舊床單撒了做成。還有嬰兒床嬰兒車等小玩意,都是謝董事長廠里的巧手員工做的。
渙潔見了就私底下跟人傳說,說易先生家裡如今也拮据起來,不但大人們一律穿得是舊衣,連給嬰兒用的也是舊衣舊布,大家以後無事不要給易先生陸先生添麻煩了。
有不懂內里的人果然信以為真,那些受過珍卿一家人資助幫扶的,不少人有事自己能努力就努力,也不輕易去麻煩他們一家人,這對珍卿一家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過說到珍卿家裡經濟拮据,一定程度上也是將來不可避免的趨勢。
這些年西南省市持續擁入人口,望城市常住人口比戰前多了兩倍不止,難免造成住房緊張、資源緊缺不說,一年年物價飛漲得令人驚心。
戰前在海寧五毛一支的牙刷,四年後的今天已經漲到兩塊錢了。珍卿給小家裡所有人買牙刷,一下子就花掉近二十塊錢。按照粗略的購買力換算法,現在一支牙刷的價格相當於後世的六十塊錢,可見當下的通貨膨脹有多厲害。
珍卿懷孕前兼著三個四系的課程,有時還擔任一些行政後勤上的事務,在梁團大的月薪加補貼也只八百元。相比普通勞動人民是多了不少,但若只靠這一點錢養一家人卻不夠。幸好她還有繪畫文章等的外快,三哥工廠的利潤也會留下一部。所以他們以前雖對物價上漲很驚心,但也不像常人有斷炊的恐慌感。
可珍卿懷孕以後就不工作了,而三哥名下的各種產業也都變賣了。而梁團大的優等生一月貸金不過八塊,寒門子弟無人資助根本沒法上學。三哥變賣了產業卻讓基金會繼續運作,這一日日地自然是坐吃山空,基金會總有資金斷絕的一日。
但三哥病過一場把一切都想通了,他說真的到所有錢都用盡時,基金會就不辦或交給別人辦了。從前難免會周濟很多親戚朋友,現在也得慢慢改掉習慣節儉度日了。
家裡各人的產業雖也賺著錢,但投資慈善、教育、民生、前線的支出不減,還有各種衙門徵收的苛捐雜稅,現下的謝家、趙家、陸家、翟家也不過勉強維持,就好似大時代一艘浪淘風簸的漁船,海上航行是否安全、斬獲是否豐富,也要看海況與天氣是否作美。人人都是時代環境的產物,再是第一名門、麒麟才俊也不能例外。
謝董事長是將近七十歲的人了,她這些年奔走操心擔負的事務太多,青壯年時事業心極強的人,也被勞累病痛折騰得想安享晚年了。吳二姐夫婦雖然事業心強但現實面前也常發愁,他們還是要面對苛捐雜稅和難以回收的藥款,就算他們事業心衰退不想辦廠,也得管顧廠里員工的飯碗生計。四姐倒還是一如既往地雄心勃勃。
但是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在波譎雲詭的大時代風雷下,有時候有資產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有時候有資產就是定時炸彈,大宗銀錢沒了就沒了吧。三哥不做生意總得找一個營生,在珍卿懷孕的後期間便到梁團大機械系教課了,他說「實業救國」心力和想望真的耗盡了。
珍卿在鄉中養胎期間,不少民主人士來拜訪他們夫婦。既是真心探望也是交流對時局的意見,還有人竟問他們對公民黨和社會黨的評價。
珍卿一家人經歷的事情多,現在對於任何黨派評價都謹慎,對社會黨的評價尤其謹慎,一方面是怕公民黨的特務窺視,另一方面是不便多評成長中的政黨。他們對社會黨一直不輕易發表意見,但一旦出口絕對不會信口開河,讚美也是實事求是的讚美,而不會無中生有胡亂吹捧,而批評的話幾乎是不出口的,就是怕被當局拿去亂作文章,也為將來的生活留下無窮的隱患。
裴樹炎先生等民聯內的人士,跟珍卿夫婦說想去宣陵瞧一瞧,問珍卿一家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珍卿夫婦沒有談太準確的意向,只說了現在為難的情況:她肚裡的孩子月份越發大了,杜太爺現在精神狀態也差得很,老人家可能隨時就不行了。當然,這些還都只是家庭私務的牽絆。
珍卿夫婦告訴民聯的裴樹炎先生等人,說現在國內貧民飢餓的情形越發嚴重,他們這一大家子做慣慈善救濟,沒道理這時候卻袖手旁觀。
所以,珍卿計劃再辦一回慈善巡迴畫展,就是礙於杜太爺和自身的孕事,他們不便親自出去辦畫展,但請了準備出國散心的朋友孟怡民,還有珍卿準備到美國訪問的周成捷師兄,還珍卿身邊有文藝修養的學生董時吟——她未婚夫獲得了公費留學生資格,負責這次慈善巡迴畫展的具體事宜。即便有這些人替珍卿夫婦擔待,也須他們自己聯絡國外的朋友幫忙,去打通關節處理問題再聚一聚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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