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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三哥笑著點頭表示明白了,拍拍她屁股招呼她好生睡。他躺在旁邊給她扇風,看著她睫毛顫顫漸漸睡著。

    潘文紹對珍卿的格外留心,陸浩雲在波士頓就看得出來,想不到兩三年後他還是這樣,這男青年倒是難得的痴情。陸浩雲不屑去質問老婆什麼,他甚至在潘文紹那裡都不會點破,發生概率極低的事,很不必疑神疑鬼緊張得像個失心瘋似的。

    小妹提起婚姻合不合適的事,陸浩雲也有自知之明,他從小被母姐管教照料慣了,下意識拿母姐管照他的風格,去管照他的親妹妹惜音。甚至他成年後,又把跟惜音相處的那套辦法,反運用到母姐等親近女性身上,她們對這種關照當然是受用的。但講實在的,他自幼到大的秉性卒難更改,他固然喜歡管照親近的女性,但也嫌惡溫馴寡智的泥塑木雕,也憎惡腹內草莽又張牙舞爪的女性,並不是誰都有資格讓他盡心地管照。

    在沒有遇到小妹之前,他最多設想找跟母姐一樣的女人做老婆。不知竟有小妹這樣善變若水的女孩。她也有迎合忍耐你的時候,可你若以為她沒有主見就錯了。她會不動聲色地觀察你,一步一步地試探你的底線,找到合適的自處與交往方式,能令到彼此相安無事,這便是她的處世之道。難怪他當初下意識看她般般都好,她自幼適應了杜太爺的高壓管控,又對父兄之愛心懷無限渴慕,而且內里聰明堅韌,不易為紛紜潮流所動。這個世上萬千種格調的女流,他不知世上有誰比她更好。

    邂逅故交的第二天早上,瓦里良號駛進魯州東部的港口城市莒口。珍卿夫婦跟何潘二人都要去魯州省治永城,三哥直接包下一個二等座火車廂,把潘文紹、何參議及其他隨從保鏢,統統安排在同一個車廂內,也免了閒雜人等的窺探打擾。

    車上就算不能交流敏感時政,也可交流風土人情、文藝科學。在火車上坐了不到半天,連經歷複雜一慣寡言的何參議,都感慨他們四人太適合在一起聊天,說陸三哥工商濟世,易先生文藝名家,何參議自身軍政高參,潘文紹是理科達人,他們四個人同聊一個話題,真是上天入地、無不包攬,連那些保鏢隨從也聽得愣神。

    珍卿從火車上看外頭的景象,也比坐船的感受好一點。除了金波蕩漾的永水時遠時近,有時在夜色中仰望薄雲中的溝月,也算得是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象。只不過現在明明是萬木齊發的仲夏,城裡和荒野都給人蕭條髒亂的印象。

    何參議也不過分替家鄉遮醜,說人們習慣向永水傾倒便溺和垃圾,近看有些地段的永水其實更不堪,又說崇山峻岭背後多少打劫為生的土匪、馬賊。

    其實公允地講,魯州省主席沈向華將軍主政一方也有建樹,可是用人不當造成司法混亂,擅自改革地稅助長巧立搜刮之風,為鎮壓社會黨屠殺無辜群眾,這也都是不爭的事實。

    去年,沈將軍在某次對戰東洋和偽軍的戰鬥中,最初也是率領部下英勇作戰,然而一旦他麾下隊伍傷亡過大,或者跟友軍戰利品分配不均,他就馬上不服聽調、擅自撤兵,就算讓友軍蒙受巨大的損失,上頭一再申斥沈將軍都不在乎。而且還聽說,這沈將軍把魯州當成他的獨立王國,現下魯州的地稅早就不上交中央,連做面子交一點點也沒有。韓領袖說不定已經記恨上這沈將軍。

    韓領袖據說最痛恨割據地方的藩逆,卻對魯州這位沈向華將軍按兵不動,自然是多有掣肘無法下手。依珍卿自己的揣測,沈將軍並沒有給韓領袖提供太太的把柄——截收地稅很多地方軍閥都愛干,作為殺死封疆大吏的理由還不夠份量。況且,沈將軍麾下近二十多萬私兵,也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韓領袖貿然行動也恐反噬其身。

    對於公民黨隊伍中的舊軍閥,珍卿早年就暗暗揣摩過他們,他們能混到封疆大吏的地位,自然也有武勇韜略、豐功偉績,很多人主政一方也頗有建樹。但是他們的缺點也很明顯很致命——若有人敢消耗他們起家傍身的隊伍,威脅到他們的身家地位,無論是舊日主人還是家國大義、個人節操,一急眼都可以拋開不顧。

    珍卿這十年間旁觀內戰和國政,新舊軍閥今天結盟明天內訌,政府官員為私益出賣公利,多少人反覆無常到令人瞠目的地步,珍卿這後世人常常看得很心驚。

    珍卿回憶原來那個世界的抗戰,那麼多大小軍政人物一夜間變節投敵成了二鬼子,處置一兩個反覆無常的封疆大吏,便能避免失卻半壁江山的恥辱命運嗎?

    珍卿在琢磨遠大宏觀的問題,車廂中三個男人倒一直談得太投機,連各自家庭私務也隨意縱談,還要相互介紹至親認識,要當作知音世交來發展了。

    火車一路經停了約有十站,中間有個叫間亭的小縣城,有六個青年男女先上車後補票,坐了一站卻因補不出票錢,到間亭時一溜趟地被推趕下火車。他們六個人衣著穿戴都尋常,又兼風塵僕僕神色倉皇,補不出車票被人指責也羞窘得很。他們跟列車員爭扯了半天,還是一個女孩忍痛拿出金戒指,跟列車員說抵六個人的票價。但列車員咬死說戒指是鍍金非真金,最多只能抵兩個人的票價。

    那群孩子急得一個個得怒發張齒,恨不得以頭搶地、嚎啕痛哭,說易先生的基金會給貧生提供獎學金,他們都要去省城參加審查考試,好不容易湊了足夠的車費,坐的公共汽車卻壞在半道上,修理半日也不見修理好,再遲延下去考期就要耽誤了。他們走了一夜半天的路,好容易趕到間亭縣搭火車,六個人要考試兩個人去怎麼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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