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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今日才知與何參議有此淵源,無形間又對何參議更添一層親切。但對著應天當局這等權重人物,珍卿夫婦也不會以時政軍機大放厥詞。何參議自然意會他們的審慎,反倒愈加欣賞韜晦謹慎的年輕人。
他們這樣韜晦謹慎,有些話反而能跟他們一談。何參議這次在東南數省巡察軍政,不過是代韓領袖巡下的例行公事,不必細說。而公民、社會兩黨時隔多年再次精誠合作,有許多溝通、接洽、考察、評估的工作,何參議從魯州探完親將加入應天的中央考察團,往社會黨根據地熊陵進行全面深入的考察,之後兩黨合作事務會越來越多。
合作事務越來越多好還是不好,何參議的態度也諱莫若深,他這種人物說話不會全都拋露,聽者能夠從中獲得多少知識或者信息,端看你見識多深悟性多高。
潘文紹畢竟社會經驗淺,想問題也簡單一些,對兩黨精誠合作的局面備感歡欣鼓舞。三哥便應景地附和一二,但絕不會講任何與人把柄的話,在座四人反倒珍卿最是寡言。何參議精明的眼內神光隱諱,審視這位名滿天下的易宣元先生,覺得女流之輩的她頗不簡單。
何參議生長於清末衰微之世,多年來不斷顛撲求索的政治生涯,讓他悟道一個無法言明的處世道理——在當下的亂世中國發生的任何事情,十分希望只能視作五分希望,五分希望也只能視作兩分希望,兩分希望便要視作幾乎沒有希望,真正到了全無希望的絕地時,反倒有了峰迴路轉的希望吧。
因此,兩黨合作共同對付民族的敵人,何參議雖然也抱著欣欣然期許之心,但他了解韓領袖和他領導的公民黨,領袖與其徒眾不會輕易放棄黨派鬥爭的。可他心裡這種隱晦的思量,對著妻兒高堂尚且難以盡表,何況跟神交已久、相交不深的珍卿夫婦?而這個書生氣重的表侄潘博士就更不好同他講。
雖然有些話尚不能跟易先生夫婦深談,但他也以為這「易先生」和「陸先生」智術品性絕佳,雖是身份有別倒也可加深交情。跟品性高潔的富商學者交往,總比輕狡反覆、唯利是視的黨棍交往輕鬆。
珍卿為何參議知恩圖報的人格感動,無形中對他是更多的敬重和親切。談論著政治擦邊的話題,珍卿問了個可能算敏感的問題:「現在軍事飛機到處往來頻繁,應天跟海寧也有前往魯州的軍機,先生怎麼隻身乘船,不怕路上遇到危險嗎?」珍卿印象里的公民黨高官,基本都是前擁後簇、圍護重重,到一地方總有人員清場子,何參議這麼簡樸的還是頭一遭見。其實這位何參議面對東洋是主戰派,現在主戰派也面臨被刺殺的危險。
何參議帶著持重審慎的微笑說:「近來到處溝通聯絡事務多,我本要從應天先飛到禹州,可惜軍機在應天出故障。正好文紹的親姨媽,是我家外祖母的孫媳婦,我外祖母正要過九十大壽。親戚們托我帶文紹到魯州先走走親戚,再回他的禹州老家去,如此還是坐船方便一些。」而何參議本籍王家是禹州的,後來被過繼給舅家又成魯州人,老婆也是嗣父母在魯州尋的。
珍卿和三哥再次恍然大悟,怪不潘文紹跟何參議如此親切,原來沾著幾重的親戚關係。
何參議談自家事談得如此深入,珍卿夫婦也談起他們此行的重要公私事務。其一,珍卿賣房賣嫁妝加上稿費和書畫潤例,手中攢了一筆數目可觀的款子,捐到三哥的教育基金會想作為特別扶持款項,三哥覺得珍卿的想法與基金會宗旨一致,又在這筆款項中加了一。這個合新幣約有六百萬元的特別款項,會以興華基金會名義為北地寒門學子提供獎學金,使貧困無依的寒士有入大學深造的機會。當然,當下的通貨膨脹一定不可避免,珍卿夫婦不會把錢全兌成新幣,還是換成美元跟黃金存放一部分,按照現在的物價,控制好資助學生的範圍,這筆款子可以用上三四年吧。
這次回來最大的公事正是為此。這次回來最重要的私事就是探親望友。珍卿的授業恩師李松溪先生,還有養育撫顧之情的表姑祖母,近年都是年事已高不大安康,舊式老人又不肯上醫院住著,雖說兩家暫時並無不祥的預告,珍卿還是決定回來看望老人家,免得到時候有後悔莫及的一日。
他們夫婦此番回鄉特意低調簡從,不計劃一路大張旗鼓地訪問講演,也沒興趣享受前呼後應的排場。連興華基金會對北地貧生的扶持計劃,珍卿夫婦二人也不親自經管,都是基金會元老前往北方各地省會,建立基金會的臨時地方辦事機構,與秋季招生的學校和各地的學界人士通力合作,共同組成審查貧生學業水平的非官方考試委員會。興華基金會審核申請貧困補助資格,早已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固定辦法。此番對北地學生資格審查也依成例,跟各地學界人士商量著辦就成了。
在珍卿夫婦預備回鄉的這段時間,這個扶持北地貧生的項目在業內早已傳開,北方各省真正醉心教育事業者,想助國家培養人材而苦無經費者,都熱切主動地跟興華基金會接洽,紛紛表示願意襄助資格審查工作。基金會順勢組成非官方的考試委員會,就是想避開權貴中人的干預,以免別有用心者混水摸魚、搶奪資源。
珍卿在禹州的親朋故舊太多了,若遠近親朋都跑過來說情通關,她若理會就有悖資助貧士的初衷,若一律拒絕卻傷了太多親友的情面,無疑是自尋煩惱。所以不管故鄉人親不親,這個項目他們夫婦都不會親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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