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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跟謝董事長、杜教授對視,杜教授很捧場地說兩個名字都好,天然就比「嬌嬌」聽著響亮大氣。謝董事長欣然而憐惜地看著嬌嬌,遞給她一顆剝好的荔枝,沖她溫和地笑道:「我也瞧這兩個名字都漂亮。」珍卿撫著嬌嬌半乾的秀髮道:「吳智美,吳慧美,我也覺得不錯。你自家選一個吧。」珍卿說完自己頓了一下,「吳」這姓氏加上這倆名字,其實有一點點怪怪的,不過沒說出來掃嬌嬌的興。
嬌嬌稚嫩的臉卻一派肅然,看看小姑,又看看奶奶爺爺,慢條斯理地發出驚人之語:「不,我要叫謝智美。若是隨了吳姓,再多智慧之美,早晚也涸逝了。」珍卿聽得眼神一頓,聽嬌嬌說「智慧之美早晚涸逝」,珍卿第一個想到吳二姐祖怡,然後才想到嬌嬌之父吳祖興。
而謝董事長卻聽得眼睛一亮,沒想到孫輩里第一個願意改姓的,竟是從小放在手心裡捧的嬌嬌,之所以多疼女孩子不過是覺得她早晚嫁出去,倒沒想過強逼嬌嬌改姓。
三哥馬上也曉得嬌嬌欲改名,他自然沒有特別的意向情緒。吳二姐聽說不免想到親大哥,心情有點複雜,可是終究對嬌嬌改姓名沒意見,甚至說自己也不妨改個姓。謝董事長頗心動了一瞬間,但想到晉州吳家人怕要鬧騰,祖怡改不改姓都沒啥妨礙,也就作罷了。小英知道嬌嬌姐要改姓謝,她暑假裡跟小朋友介紹自己,有時說姓謝有時說姓趙,不過是鬧著玩呢。
對這件事最有危機感的,反倒是庸人自擾的杜太爺,他有點擔心三哥也湊這個熱鬧。杜太爺怕自己百年歸山之後,謝公館這沒章程的改姓活動會再發生,珍卿生的孩子也改姓陸甚至姓謝。珍卿夫婦賭咒發誓說不會改,這杞人憂天的老頭兒才勉強放下心。
沒有多久,謝公館十六歲的孫小姐吳嬌嬌,通過戶籍登記的方式,改卻了使用十六年的名和姓。改姓名之事告知她從前姓氏的來處——她的父親吳祖興,也告知了她從前名字的來處——她的母親和外婆。而嬌嬌父母雙方的態度出奇一致,連回信說一句「知道了」也沒有,似是無奈默然又似自知無法干涉。嬌嬌從現在開始就叫謝智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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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暑假多數時間在家養胎,妊娠反應適應了以後,陸續幫哈大錢冀行先生做了白話語法教參,這個做完才繼續翻譯《康斯太勃爾傳》。在這期間,她一直收集李松溪先生作品的背景資料,自然跟李先生和師兄們來信頗多,交流了她從前所知了了的前情舊事。相關資料收集整理得差不多,珍卿才開始審校注釋的工作。七月下旬,她去藝專和海大跟同事、學生交流過。當時董時吟跟一些學生跑來道歉,還是為上次《文學史》最後一課攔著她寫書單,說不知道易先生身體不適實在抱歉……
八月初財政次長來海寧公幹,娟娟姐也帶孩子們來游海寧,珍卿闔家在花山盛情招待他們。珍卿還為裴俊矚麻煩韓容亭一事,認真跟娟娟姐夫婦致歉反省,娟娟姐自然不說怪罪她,只再三叮囑珍卿交友做事都小心些。其實,應天有大人物對謝公館態度不友善,他們闔家都該謹慎小心一些,千萬不要被抓著什麼大把柄。謝公館眾人自然奉為至言聽進去。
珍卿說要給李松溪先生攢個作品集,她還把從李先生跟師兄們那得來的資料,都拿出來給娟娟姐夫婦看過。娟娟姐也是瞅一眼不想瞅第二眼,說那些長篇大論、佶屈聱牙的故文,在這白話大行其道的世上本來就難流通,還要添加許多解說舊事的注釋,也不知道有幾個人願意花錢買了看。韓姐夫苦笑著說他如今也看不了這些,不過他倒是開明豁達得很,說書印出來於老人已是老懷大慰,賣不出他們多領一些送人也好。珍卿聽得嘴皮子直想抽抽,還沒做出來你們可真會塌台,要叫李先生聽見這話非氣死不可。
不過他們兩口子倒是大方得很,說必定給珍卿留足編書出書的經費,到時書印出來也算上他們的功勞。
面對小師妹珍卿,娟娟姐不免跟她抱怨自己父母,說老兩口子死活不願意離開禹州,生了什麼病給他們看治也不方便,想帶孩子到二老膝下盡孝承歡,奈何路途遙遠、瑣事纏身,哪能想起來就轉換舟車回去呢?娟娟姐感嘆人越老就越古怪了,有她在老兩口在哪裡不舒坦呢?像杜太爺跟著珍卿過活不就挺好。
珍卿只能說李師父也曾身居高位,也曾做過這個時代的弄潮兒,可惜政局跌宕一切都淪落成空,人事國勢都無從關顧插手,他人到晚年不過圖個清靜,也還有個葉落歸根的念想吧。
娟娟姐在海寧待了一個禮拜,終究帶孩子回禹州探望外祖父母,珍卿讓她幫忙帶了好多禮物,代她轉告李師父李師娘,明年生了孩子必定回去拜見二老。
隨著珍卿懷孕的日子愈深,她不但容易疲累還添了嗜睡毛病,為李師父做的作品集難以速成,只好勸說自己更耐心從容些。期間也未必一本正經地工作,她閒暇有興致的時候,便跟家人一塊研究敦煌曲子詞集。
最初,珍卿跟杜教授邊整理資料邊討論,論的是曲子詞所展現的唐代文風民氣。他們父女沒那麼大的雄心壯志,指望一個夏天抱著這些敦煌曲了詞,就能得出啥學術創見,馬上造成新一輪的學術浪潮。這隻算半學術學興趣的事,他們在這似是枯燥繁複的工作中,得到屬於文化人的恬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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