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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六月中旬,杜玉琦忽然寫了信來,說侍候他母親的女傭得痢疾死了,他母親米氏在海寧孤苦無依,上月玉琦為了家事多次缺課,再胡亂缺課就會被開除的。他便厚顏求珍姑奶奶幫他一個忙,送他母親投奔星漢市的姨媽。

    這倒是沒什麼難辦的,珍卿叫玉琦安心在津城上學,她馬上找穩妥的人送其母去星漢市。幫忙經辦此事的阿成回來,卻說玉琦之母米氏的女傭,原來是得了痢疾死的,奇怪米氏跟這女傭吃喝一樣,晚上米氏傷心失眠女傭陪著說話,連夜壺都是共用的一個,女傭染痢兩三天內活活拉死,這米氏傷心體弱竟一點事沒有。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發現米氏的女傭染上瘧疾那天,跟著女主人跑到男主人外宅,堵著男主人小老婆罵了半天,這女傭從外宅回來就開始鬧肚子,不過兩三天人就活活拉死了。現在海寧正在流利痢疾,那女傭死於痢疾原本不算可疑。

    可珍卿夫婦不約而同想起舊事:□□年前,錢明珠從愛蓮娜·姚那裡偷了一種致痢藥,是東洋人獻給韓領袖清除異己的。此藥流出絕對會危害到領袖的權威,所以讓聶梅先這些特務收拾局面,為了找尋其他致痢藥的下落,錢明珠被他活活刑虐死了。

    米氏那個女傭的死亡症狀,跟當年錢明珠藥死的人症狀太像了。三哥叫蔣菊人探長幫忙查證,發現杜遠堂的小老婆失蹤了。但謝公館的人脈勢力太大,不說蔣菊人探長在租界勢力大,俊俊哥在華界也能做些隱秘事,連潛伏在暗中的社會黨都悄悄地幫忙。

    所以,杜遠堂小老婆失蹤沒一星期,就被由神秘人提供線索的蔣探長抓住。此女眼見逃走無望服毒自盡,但還是通過給她屍檢,斷定她是受過特訓的東洋間諜,同時俊俊哥也在明暗勢力參與下,在華界逮住此女的間諜同夥。說來杜遠堂家裡也是伏虎藏龍,她小老婆是東洋間諜就算了,連他老婆米氏招的臨時女傭也是東洋間諜。杜遠堂發現小老婆不見後,就回去找原配老婆米氏求安慰,米氏竟然就輕易地原諒他。珍卿覺得真是啥鍋配啥蓋兒。

    這兩個間諜還有一個女同夥,是住在華界白馬街道的一個女速記員,跟寶蓀夫婦住同一條大街。可惜這些東洋間諜個個不惜死,被抓後想方設法弄死自己,不及再問出更多訊息。

    珍卿由這些線索斷定,東洋人確實處心積慮要害她,若這些人真試圖以致痢藥加害他,只要她出現在她們身處的場合,他們可以找到太多的機會了。

    珍卿為這一樁樁事心驚肉跳,可稍後也無不慶幸地自我安慰,她能一直安然無恙活到現在,除了身邊有重重保護,她與家人也一直加著小心,也跟冥冥中的運氣有關。那個叫顧欽對她的示警很及時,她感謝當時難以割捨的惻隱之心。凡此種種,她真正遭人毒害的機率,沒有那些間諜想像得那麼高。

    首先,她其實很看不上杜遠堂夫婦,杜遠堂跟東洋人不清不楚,而米氏又一心夫唱婦隨,連親生女兒的福禍她也不在乎,這算什麼好人呢?珍卿對這兩口子戒心很深,同住海寧卻完全沒有來往。他們夫婦鬧家變她也沒摻和,甚至寄錢也直接寄給津城的玉琦,玉琦要不要給他媽由他自己。玉琦託付她送米氏去星漢市,她也沒想過見不著調的米氏,她甚至沒想叫阿成親自護送她,從外面找個可靠的人送就行。

    若那個住在白馬街道的女間諜,如珍卿猜想的,或許會設法租住寶蓀院裡空出的房子,事先跟寶蓀夫婦交好,趁珍卿去恭賀寶蓀之子的滿月周歲加害她。這種設想看似不錯,成功的機率也不高。首先,珍卿見寶蓀院裡鄰居老出事,已在著手跟他們尋找新的住處。退一步說,就算他們不想搬到新住處,他們院裡有什麼新入住的鄰居,她絕對會派人查新鄰居的底細,曉得有人處心積慮要謀害自己,她不會踏足人物底細不明的院子。

    再退一步說,黃皕跟他的手下可不是吃乾飯的。先不說別人了,黃皕在軍中就是做保衛工作出身,張三哥、張四喜兄弟是一直跟他的。他手下的孟榮貴跟毛妞兒夫婦,自幼習武后來為生活學古彩戲法,變魔術靠的就是快手利眼,還有一個孟箏娘原也是給人做保鏢的……

    所以,珍卿心驚肉跳一陣就釋然了,她早就有做人「眼中釘肉中刺」的覺悟。若是周身這麼多防禦還會被害,只有可能是老天爺要收她了。可她也很怕自己真死了,她一死,她的愛人、親人怎麼辦呢?

    有天晚上珍卿正胡思亂想,三哥到樓下見了來訪的俊俊哥,回來微微欣悅地告訴珍卿:「致痢藥陡然再現世,特務廳的聶梅已經插手,此事事關韓領袖聲雀,聶梅先一貫辣手無情,俊俊哥作為軍人,不便插手偵緝審訊,不過,他把所有他知道的線索,通通告訴了聶梅先。俊俊哥說聶梅先會有大動作。」

    珍卿聞言忽然緊張一下:「那社會黨會被他察覺嗎?」三哥撫著她憂慮的臉:「他們這些人長期潛伏,他們提供的線索,都可以當成幫派朋友提供,聶梅先再厲害,他在海寧最多處理這一件事。而今領袖坐著飛機到處飛,常常要他這特務廳長保駕的。」

    珍卿撫著胸口輕輕鬆口氣,忽然抱著三哥極感性地說:「三哥,我不後悔寫《東洋人的民族性格》,我是一介女子文人,爾虞我詐的官場,我沒興趣也混不來,叫我扛著槍炮上陣殺敵,聽起來像是兒戲戰場。以故事觀點為刻刀,去雕琢混沌又熱血的國人,以文章書畫為武器,去攻擊禍世愚民的敗類,是我可以做還擅長做的。若因惜命畏死連這也不做,真想不出我的存在意義,恐也無法面對自己。可是我有時候害怕死去,爸爸至少還有母親,其他人也都有陪伴,祖父也差不多活夠本了,可是三哥你怎麼辦呢?如果真的有下一輩子,我們還能相遇於茫茫人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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