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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校內外的報紙也派了不少記者蹲守,但教室內外人擠人連放本子的空間都沒有,遑論在捱三頂四的環境中寫字。再是大報館來的資深記者,也得跟有座位的學生黨討要演講稿,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給你。
眼見快誤了食堂的午飯時間,那些手握講稿的學生陸續離開,其他討要講稿的也擠擠蹭蹭朝外走,一邊商議著抄寫誰的手錄稿子。中文系的人說董時吟學過速記,肯定是她做的記錄最全最好,外系外校的紛紛打聽哪個是董時吟,有個男學生朝樓下一指,說下面正下台階的短髮女生就是了。
中文系的大一女學生董時吟,正琢磨先不吃飯把講稿整理出來,就見聞知樓南邊的一棵樹蔭下,系主任助理兼助教的錢繽,正跟校報的記者龐林說話。那龐林做的易先生演講記錄不齊全,正垂頭喪氣地跟錢助教求助。錢助教見董時吟出來連忙叫她過去,問她有沒有把易先生講稿全錄下,聽董時吟說記得大差不差但須整理,錢助教就叫她整理好給龐林一份。
看著四周蠢蠢欲動的校外記者,錢助教意味深長地囑咐董時吟:「記住,別人要演講稿明日再給他。校長跟主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請動易先生來學校教一門課,外面人想撿現成的怎麼行?小董,龐林,咱們海寧國立大學的校報,必須是易先生入校演講的首發,其他報紙要轉載由他們明天轉載,哼!」
董時吟被外國語系的男朋友接走。校報記者龐林詫異地問錢助教,不說她跟易先生一塊辦《新女性報》,這樣的關係還怕要不到稿子嗎?若跟易先生要演講稿子,由易先生再潤色一番指定比現場稿還好。錢助教恨鐵不成鋼地錘他一拳,說易先生無一日不在忙碌,些許小事煩勞人家做什麼!
珍卿在家吃完午飯才致電海大,跟彭校長和張主任等人道歉,說沒料到結束了人卻比之前多,當時倉促離開實感失禮抱歉,請先生們勿要怪罪,又請張先生向她的助教致歉,今天未及正式認識就倉促離開。這些校領導比珍卿還客氣自責,說是他們沒有做好協調組織工作,讓易先生和陸先生受到大驚嚇。並特意說明將擬一條細則嚴管考勤,若學生再像這次一樣公然逃課聚集,不但要記過還要扣學分,雙管齊下定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珍卿聽年長她許多的海大領導,低聲下氣地致歉並說明解決辦法,原本還想說三哥被砸到的事,也訕訕地不好意思講了。三哥一直在旁邊聽她講電話,見她且言且笑地掛掉電話,揪著她圓潤的臉龐戲謔道:「不說要給我討還公道嗎?我看你跟對面比賽著講客氣,人家一軟語笑面,你比人家更軟語笑面?易先生在講壇上雄辯滔滔,氣勢無倫,此時怎麼一點發揮不出來了?你這樣一客氣完畢,可再沒人給我討公道了。」
珍卿聞言懊惱地做了個鬼臉,趴在三哥懷裡哼哼唧唧的,說她這人受得了橫眉冷對,擋得住虛情假意,就怕別人對她真心實地好,一旦真心實意她也就軟和了。
珍卿又趴在三哥身上,伸著四腳亂彈亂擺一陣,發泄沒給三哥「討到公道」的窘迫感」。她在外面還常常端住大人樣,在三哥面前時而成熟時而幼稚,陸浩雲作為愛管控人的丈夫,其實覺得很受用,沒給他「討回公道」自然不會怪啦。
這天傍晚,海寧國立大學校報的文藝副刊,全篇登載易宣元先生演講的《文學改造時代之我見》,闔校師生購閱校報的熱情空前高漲。翌日,海寧各大早報也爭相刊載此文,一大早聽大街小巷報攤子兜攬客人,嘴裡的廣告詞都大同小異:「易宣元先生海大講學第一課,文學藝術跟理工機電一樣重要」「易宣元先生海大談文科與理科,認為文藝系一切學科之母……」
文理之爭是學界坊間爭論許久的話題,附和易先生論調者自是大有人在,也有見識愚陋或居心叵測之人,對易先生的演講斷章取義亂行攻訐,或者偷換概念離題萬里。珍卿那篇演講主要是給學生定心的,無意跟學界坊間的人打嘴仗。所以,無論她的演講掀起多大的話題浪潮,她都是「他強由他強,輕風拂山崗」,無意加入哪一方的唇槍筆戰。
不過謝公館的訪客跟來電太多,珍卿第二日便跑到蜀州路杜宅辦公。要給梁州文理大學做名著朗讀留聲片,珍卿已經開始前期的整體策劃工作,同時考量好需要配備的人員。
這一天,珍卿先排出項目的灌制順序:應該先灌學習語言最重要的國際音標,這個留聲片她一人就能搞定。接著灌莎士比亞的悲劇、喜劇,三哥的口語上佳可以幫些忙,還需要至少兩個英式口語的男女,以備不時之須。德法名著的標準朗讀員雖然難找,以珍卿的人脈花點功夫也能找,拉丁語和希臘語人材太稀缺,珍卿不能一人做完所有功夫。
中午她也沒有回謝公館吃飯,還是胖媽和秦姨給大家送飯。午後四姐忽然打電話來,說灌英語和法語她能幫忙。珍卿曉得四姐兩門口語都不錯,但她學問真的算不上紮實,而且她公司的事情太忙碌,性格也常嬌氣任性,她想做朗讀員不外像在法國作音樂唱片,生活無聊想尋點樂事,這點樂事能讓她拿出去說嘴出風頭就更好。珍卿可以理解她的心理,但還是不願叫她摻和進來,便叫她專心忙自己的公事吧。
四姐不可置信地質問珍卿:「我毛遂自薦不收你薪水,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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