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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和寶蓀夫婦談了很多,大家對時局都不大看好,珍卿交代兩人不要置辦貴重物品,有朝一日若因戰火而搬家,貴重東西帶不走就太心疼了。

    吃完飯三人樂呵呵繼續聊著,保鏢張四喜從外面進來,突然告訴大家一件好消息。說來還是得益於保鏢頭頭黃皕,此人是個心路伶俐的穩重人,珍卿不論有何事吩咐他,他都能高效率地辦妥,明明不是海寧本地人,這群人來沒多久就把海寧路徑摸熟,還在三教九流間敘起親朋故舊的關係。珍卿從他們身上看到滕將軍的用心。剛才珍卿叫黃皕給阿成說,幫忙找找阿葵的房東袁太太。黃皕不但電話轉告了阿成,還順道叫自己的同鄉兄弟留心,沒用兩鐘頭就找到了袁太太。

    原來,昨天袁太太在大兒子那吃癟,氣得神智又不大正常了,就憑著一股衝心的火氣,找到記憶里田春柳跳舞的歌廳,指天嚷地叫田春柳還他兒子。正營業的歌廳被個瘋老太攪和,客人來了也嫌晦氣走開了,袁太太被歌廳的幫閒打了一頓,丟在路邊溝里倒伏了一整夜,過往者沒一個動惻隱之心的。諷刺的是,最後還是一個在教的中國人,把袁太太拖到教堂里簡單施救。可惜袁太太又氣急而瘋,說不清住址別人也沒法送她回家。

    寶蓀聽了張四喜送來的消息,忙說要報知還在找人的袁先生,一聲聲叮囑珍卿別走得太早,他過一會准回來,珍卿還不及答他他就跑得老遠。

    寶蓀離開之後,珍卿問阿葵準備在哪生孩子,阿葵說約好了最近的鞏橋醫院,產期一到准有產床給她。珍卿就留心記下這鞏橋醫院,預備打聽一下條件如何。

    寶蓀走了沒有一會,珍卿琢磨待會去玉河街道,去看看昔日故交蘇見賢大姐。不意她才剛想到曹操,曹操就自己送上門來。原來,蘇大姐夜校里有孩子住這邊,聽說寶蓀家來了開兩輛汽車的貴客,便不揣冒昧地過來撞運氣,沒想到被她們撞個正著了。原來,寶蓀夫婦跟蘇大姐、白眉學姐都認識。

    珍卿拍拍腦門笑自己傻,蘇大姐、白眉學姐和寶蓀夫婦都是華界的中學教師,校際運動會、教學質檢大會和校際聯考那麼多,他們碰頭認識的機會自然也極多。再加上兩方住處隔得不遠,又無意間曉得珍卿是共同朋友,自然來往得比其他同事更親近些。

    珍卿還笑阿葵怎麼沒提起,阿葵不好意思地說忘了。其實阿葵有她自己的心思,她想跟珍卿多相處一下,故才沒有特意提起別人來。在她的心目中,有時把寶蓀還排在珍卿後面。

    珍卿見到風采如故的蘇大姐,想起沒有音訊的荀學姐,當下百感交集,難以跟眼前人說。幾人互致別後思憶之情,又相互講起各自的近況。蘇大姐的掃盲夜校還在辦著,珍卿常年托家人關照經費,自然曉得。但近年國土淪喪,民人流離,街上的乞丐貧兒越發無算,蘇大姐和白眉白天教書,晚上管理啟明掃盲夜校,稍有一點空閒時,還去慈濟會開的孤兒工藝院講課。

    白眉學姐也是珍卿的老相識,從給基青會女工學校招生就認識,她的職業軌跡跟蘇大姐同出一轍,卻不料五六年間她已結婚生子又將離異。白眉學姐婚後拼事業又顧家庭,整個人都熬得不成樣子了,依然難順翁姑丈夫之意,逼急無奈才選擇離婚這條路。她為孩子寧願淨身出戶,可男孩子太不容易爭取,離婚官司正托同學打著。顯然不理想的婚姻很摧殘人,提起讓人焦頭爛額的離紙官司,蘇大姐低聲勸慰白眉學姐半天,也解不開她緊鎖的愁眉。

    阿葵和珍卿無意討論白眉婚姻的不幸,也不願意對傷心人賣弄自己的幸運,兩個人乾脆沉默以對了。

    蘇大姐見氣氛愁慘,拉著珍卿轉移話題:「今天我還跟白眉在說,冥冥中跟你杜大小姐有緣。寶蓀和阿葵就不必說了,教學質檢大會上競爭就認識的,謝公館給他們送結婚賀儀,我正好也在,才知道原來是故人的故人。慈濟會的方清平先生,是我們群英女中的校董,跟令堂謝女士一同做慈善,我們正是信任二位大德善士,才到孤兒工藝院一盡對社會之義務。珍卿,說起來,我們在工藝院教編結、造花的教材,還是當初你們為黟山的女工收集編攥的,人生緣分真是玄妙,有緣的想躲都躲不開。」珍卿也附和著感嘆一番,問她們在孤兒工藝院上課的情況。

    阿葵、白眉和蘇大姐都是教師,自然而然談起現在的女子教育。寶蓀夫婦任職的聞道女中,除了只學國語、衛生、家事、計帳、體育等的常科學生,還培養師範、政法、美術、紡織等專科生。蘇大姐和白眉的群英女中原是師範學校,跟另外兩所專科學校合併後還是以師範聞名。

    相比在座四位女性上中學時,現在女子教育的規模和質量有長足進步,知識女性由學校進入職場,與男同事同台競技、掙錢養家,已經是大城市的職場常態。阿葵和蘇大姐都欣然表示,看到她們傳道授業的優秀學生,畢業後進入職場自食其力,繼而在婚姻大事、家庭事務上,爭取到一定範圍的自主,比自己取得了成就還自豪。

    可是為自己的學生自豪是一回事,而實際上,知識女性的處境依然不容樂觀。女性看似獲得與男性相同的地位和權利,但很多該平等的權利並未完全落實,仔細一算,知識女性收穫的權利不充分的同時,承擔的義務倒是一點沒有減少。有些舊式女性還能藉口柔弱不能自理,推卸對家庭和親人的責任——譬如這院子北廂的小腳寡婦田太太,但知識女性要求丈夫幫忙分擔家事和育兒,很有些男性不客氣地譏諷,既然女人在職場上精明能幹還勝男性,怎麼在家反倒柔弱無助要人幫?白眉學姐的丈夫就是這樣的厲害人物。總之,現在所謂的男女平等社會,大男子主義者還比珍卿的時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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