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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三哥跟珍卿一樣席地而坐,說她淘氣的方式也花樣百出。陸家老宅有不少他討厭的人,譬如平輩里最長的大堂哥,常常愛拿或搶他的好東西,又無端在長輩面前責他頑劣,他一小心裡最厭此人。謝董事長那時是家裡頂樑柱,長年在外倒弄絲綢和洋貨生意,爸爸不知他受委屈,只一再囑咐他尊重兄長。他就在堂哥結婚的洞房裡使壞,悄悄往喜被裡塞撲棱蛾子,他們洞房時嚇得驚聲暴跳,新娘不慎把新郎的喜燭撲滅了,謝董事長責他不該為難新娘,但他後來發現,新娘也生了一雙勢力富貴眼,愧疚之心就沒了。
珍卿和三哥從幼時趣事,聊到三哥婉拒新大嫂舅家的事,問是否就決定選葉世伯的寰宇航運。三哥告訴珍卿,岳子璋先生已著手在蜀州建廠,前期基礎設施投資非常大,他也決定投資一部分,看著珍卿似忐忑似的。
三哥拿自己的錢搞重工業投資,珍卿早料到會有這一天。諸葛武侯文才武略厲害吧,蜀漢昭烈帝傳聞對他言聽計從,可也攔不住他去打慘烈的夷陵之戰。從三哥結交岳先生那天起,珍卿心裡就有預感,三哥跟岳先生可能會合作。可話說回來也不必那麼悲觀,三哥說岳子璋先生選址謹慎,崇山峻岭間選個遠僻隱蔽的地方,東洋人真要來可比沿海安全得多。
珍卿把蝴蝶連花帶葉拿起,到室內移到臥室的窗台上,跟三哥兩人偎依著看一會蝴蝶,熱乎乎出了一層細汗,珍卿犯困躺到床上,在三哥溫煦的聲音中睡著。三哥輕輕給她蓋上褥子,洗漱換衣也到床上小睡。
珍卿憨甜的一覺醒過來,三哥正在窗前寫信,多情的紗簾被夏日薰風卷拂著,不時拍在三哥的手臂上,隔葉鳥雀偶爾鳴叫兩三聲。珍卿看案前人「沙沙」書寫,睡足後心情也格外寧靜,當真歲月靜好的感覺。她感受一會兒,躺在床上想一點事,忽聽見三哥起身出門,大約跟聽差的吩咐送信,回來見她安靜躺在床上,眼睛卻睜得骨碌碌的,真像小英小的時候。關門時好笑地問:「吵醒你了?」珍卿沒有答他,反而奇怪地問他:「三哥,你往日不愛講陸家舊事?今天怎麼講了?」
三哥帶著凝思的肅穆公務臉,看見她面上不知被啥硌的的印子,好笑地踱過來挨著床坐,看看她的凹印子要不要緊,見她枕套上脫開的粗邊線,找剪刀把那粗線剪斷,跟珍卿說晚上換一個枕套。珍卿懶懶把頭靠他腿上,他見她的臉色有點白,記起現在是她的經期,一邊回答她的問題,一邊起去找薑糖:「父親皈依佛門後,我對陸家釋懷了。」
珍卿若有所悟的神情,三哥邊給她沖薑糖水邊說:「聽惜音跟韻嫻說,我出差期間,你天天坐到深夜。我看還是別太辛苦,不然睡不好,心情也不好。」
珍卿靜靜的眼睛凝睇他,把頭枕他腿上仰頭笑問:「怎麼曉得我心情不好?」三哥一手拿兌好的溫薑糖水,一邊輕巧地把犯懶的她拖起來,把她當小寶寶餵她喝水,在她頭頂跟她說:「你低落的時候,不自覺地像個小孩。你自從大了,長久不見你玩蟲子,聽說昨天你也玩了。」
珍卿喝完大半杯溫薑糖水,看著三哥出去一趟,大概是吩咐女傭給他們兩個做午飯,珍卿坐在窗前發呆,發呆的樣子也秀美靈性得可以入畫,三哥便拿起相機給她拍一張,她不由笑著問「拍那麼多擺哪呢」,三哥笑說在巴黎這一年,他們的留影又能裝三部影集,可以寄回去給祖父他們看。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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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凡人何較神仙長
這天后晌等午飯的時間, 三哥拿著影集翻給珍卿看,看一會兒見她又出神,無奈地闔上影集收放起來, 問她在家究竟發生何事。
珍卿對三哥攤攤手說:「其實沒什麼要緊,非要說有事, 不過是太累, 又趕上經期, 休息得也不舒泰, 連著三天做噩夢。」見三哥推一推她的杯子, 叫她把薑糖水喝乾淨,珍卿喝完放下杯子跟他傾訴:
「三哥,我之前給你講過啊, 東方學會本月請我講中國『法』的形成。未免在外國友人跟前露怯,我遍索群籍、絞盡腦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做了這麼厚一本講義……」她拿兩隻手掌合在一起, 來形容講義的厚度。
「我跟一幫洋人口若懸河地講, 儒家如何取『法』自然,道家如何以『無法』為法, 墨家如何以『民利、神意』為法……又花了三個半天的時間, 跟他們討論人治、禮治、勢治、法治,還有老莊的無為而治, 討論得火花四濺、碩果纍纍, 不止一位洋學者說受到我的啟發, 要在學術著作里加入新想法, 我跟大家討論也受益匪淺。」
「忽然一天, 宋庭哉問我怎麼不給中國人講, 我想來想去莫名吃一個驚嚇。我想我在做什麼呢?我給東方學會的洋人講課,固然能傳播文化、提升形象,於我於人不能算是壞事。可是,對中國的青年們有何益處?我在這裡講得再多,他們也看不見聽不見。多少中國的知識青年一葉障目,總覺得中不如西,古不如今。便是對傳統經典知之太少。」
三哥的表情溫和沉靜,似乎無論她講什麼,他永遠是最忠實的傾聽者,他撫撫她的髮辮笑問:「你現在什麼意思呢?」珍卿小手放進他大手,說道:「我原本想,把在東方學會與眾人的討論,整理成一個關於『法』的談話集,在中國報紙上連續登一登。可是東方學會不少人反對,說他們還要寫書發表新論點,指望以新論點一鳴驚人,我若把他們的話先捅出來,就涉及智慧財產權問題。好事做不成我自然失望,想到沒什麼事能一蹴而就,我也不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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